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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志强兄把汽车开到我家门口，边让我猜车里装了啥，边就在车里独自坏笑。一半是笑我猜不出来，一半是笑我说错了话。 与志强交友二十年，讲得最多的是石头。说错的话，指的就是石头。太湖奇石“鲜有小巧可置几案者”就是这句话。但这句话有出处，宋代文人杜绾在其《云林石谱》中，原话就是这样说的。 玩石这么多年，那“小巧可置几案”的太湖石还真的没见过几块……今日，志强敢拿这句话来取笑我，必是觅得小巧太湖石了。 打开车门，但见木箱，箱里有石，悉数可见。那些还带着泥土芬芳的石头共七块，其形玲珑，孔洞通透，嵌空穿眼，婉转险怪，个个都是小巧可置几案的上好奇石。但，它们显然不是太湖石。它们的名字叫墨石。 墨石的样子与太湖石几乎一样，所以又被叫做墨湖石或湖石。虽然叫湖石，却并不长在湖水中，而是埋在山土里。清代屈大均在其《广东新语》中说：“其出土者（在山土外面的）曰阳石，入土者（埋在土里的）曰阴石”。这阴石指的就是墨石。墨石不仅样子同太湖石一样，连石种也一样，都属碳酸岩石。难怪，玩石道行还不够深的志强兄竟没看出来。于是，刚才的一脸坏笑转瞬就变成了现在的满脸尴尬。其实，何止是志强兄不识墨石，常与我一起谈论石头的密友不下十数人，不识墨石者，十之八九。 墨石与太湖石形貌酷似，固然是难以辨识的原因，但绝不是唯一原因。近几年，无良商人“克隆”有术，或沁以颜色，或抹以油蜡，硬是把一块块形貌姣好的墨石打造成很有些年代感的“太湖石”。若不借助相关手段，仅凭肉眼，即使石道老手，也未必就能辨识真假。南京奇石市场有块“太湖石”，形体玲珑，婉转秀润，孔眼通透，嵌空瑰异，志强兄一眼便相中了它。问售价几何？石商答曰：“三十六万。”一旁的我提出“上上手”，却被婉拒。这块“太湖石”自然就不可能成交了。连上上手这个起码的要求都不能满足，那还叫相石吗？相石不成，买卖便落了空。石商也不是不让看，而是不让细看。隔着个玻璃宝笼让你看，它就是块“太湖石”。如果上了手，细细看，看出破绽来，它就不是“太湖石”了……时隔半年，我与志强兄又去那家奇石商铺，石商不在，其女人在；志强相中的那块“太湖石”不在，另一块体形姣好的“太湖石”在。复问半年前的那块“太湖石”，女人竟黯然神伤，道出伤心事一桩。原来，她男人为那块“太湖石”与人争执，不小心，美石从高处陨落，身首异处。男人索赔，客人拒之曰：“此石非太湖石，而为墨石。” “何以见？”对曰：“断处可见。断裂处石体为黑色，便是墨石。太湖石石体应为灰白色。”遇着了识石人，男人一时懊丧，却又不忍美石白白损毁，便与之撕扯，乱作一团。最后以各折一条腿的代价结束争斗——男人折的是左腿，客人折的是右腿。 出得店铺，我与志强相视无语。见过为官位暗斗的，见过为女人动粗的，却未见过为一块墨石而双双断其胫的。 墨石确是可赏、可玩、可藏的美石。太湖美石天下知，但可置几案把玩的小巧太湖石实在难觅其踪。而墨石却相对资源丰富，其小巧可把玩者也不难觅。除了石肤之“皱”不及太湖石，其他各项赏鉴指标均不落下风。墨石天然一副昂然挺立的姿态。作为一种石种，墨石的这种孤傲性格，又是其他石种难以匹敌的。而且，墨石的天然性、艺术性、观赏性也早已决定了它的可藏性。所以，墨石犯不着与“红太湖”那般躲躲闪闪、隐姓埋名去干那冒充太湖石的下作勾当。墨石爱好者也完全不必羞羞答答、遮遮掩掩，明明所藏之石为墨石，却违心说是太湖石。 像墨石一样孤傲些！爱墨石就是爱它的一身傲骨！ 把墨石的名字叫得响亮些！手握墨石的藏家，完全有理由对藏友豪言以告：它的大名叫墨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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