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体画的局限在于其创作模式的固定化。朝廷网罗的院体画画匠肯定也是民间的优秀人才,但他们一旦进入画院,势必要迎合王公贵族的审美趣味,个性发挥空间受到挤压,结果整个画风就不知不觉趋同了。技术上确是精益求精,甚至令人叹为观止,但较少创新和突破也是事实。它不像文人画能够了无拘束,发挥个性,大胆创新。两相比较,院体画可说是更偏重“技”,而文人画更偏重“道”。当然文人画决不等于可以乱画一气,而是绝对需要更高的艺术天赋和原创能力,不可以滥竽充数。
徐志兴:但在艺术的提升上,院体画也是功不可没的。就像戴进、吴伟,他们的绘画也带有鲜明的个人风格,不能说毫无价值。潘天寿在吸取古代绘画精华的过程中,对马夏的院体画就情有独钟,他认为南宗和北宗如果各取其长,岂不是更好?所以绘画有时候也应该取长补短。
赵利平:现在院体画和文人画的界限好像不是很明显了。
刘斯奋:院体画本来就是体制内产生的,肯定要受到体制的制约。现在时代不同了,思想比较解放,在画院里的画家也完全可以画大写意,虽然也有一定的制约,但是相比古代的制约要少得多。
徐志兴:的确是时代变了,你看浙江美院出了潘天寿,中央美院出了李苦禅、李可染,这些都是大写意的高手。
周国城:但大写意很难拿到专业美展的大奖。当然,我也不是说那些拿金奖的画就不好,这些花了几年工夫画出来的一幅作品自然有其优点,但是这样的作品,画家一辈子能够画出多少?一个画家如果一辈子不能留下大量的作品,这样的画家是难成大气候的。例如,齐白石、吴昌硕等,他们有现在这么高的地位,绝对不是因为他们的一两幅代表作,而是他们的整个艺术人生。所以现在很多美展上获奖的青年画家,大家经常都记不住名字,就因为除了获奖的那一张画,他们能让人记住的作品实在太少了。
文人画面临消亡还是前途无量?
赵利平:作为一种文化遗产,在社会发生翻天覆地巨大变化的今天,文人画还有没有弘扬光大的必要?它是否还具备现代性意义?
刘斯奋:“文人”作为曾经的一个社会阶层已经消亡,现在已经不可能产生以前那个时代的那种文人了。以前没有一个画家从小就想当一个文人画画家的,他们想的都是饱读诗书,通过科举入朝为官。后来一些科举没考上的人就开始画画了,当官了的在业余时间也画画,他们的文化底蕴是从小就积累下来的,不仅书法要写得好,儒家经典、诗词歌赋更要烂熟于心,现在这种人在美术界不能说没有,恐怕也很少了。所以我们现在谈文人画就不要强调身份,而是要就传统来谈。
首先,文人画的精神是完全可以继承、发扬的。譬如深厚的文化素养,琴棋书画的积累,现代人也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又譬如在精神方面的哲理思考,形而上的追求,现代人也是可以培养的;最后是文人画的创新精神、个性发挥,这也是现代人所追求的。如果能继承到这些,就继承了中国文人画的优良传统。至于怎么画,我倒不主张一定要诗书画印全部精通,精神相比形式来得更加重要,我觉得这就是当代文人画的精神。
徐志兴:没错,现在要继承文人画,就是要继承文人画的优秀传统。但现代人的文化修养是普遍偏低的,真正能够读完“孔孟老庄易经”的人恐怕很少,能够对中国美术史有所研究的人恐怕也不多。如果不继承,就说我画的就是文人画,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现在有些人题字都可能写错字,画画连技法都不熟练,那就更加谈不上文人画了。文人画的“技”是近于“道”的,只有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才能运用自如。
文人画要走向现代,在原来文人画的基础上就必须有所创造、有所发展、有所提高,这样才能把中国的绘画往前推,如果只是简单地重复、临摹,那没什么意思。说到底,我觉得文人画指的就是绘画要有丰厚的精神内涵与文化内涵,这是中国绘画艺术能够自立于世界艺术之林的一个很重要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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