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绍侯先生技艺精湛,擅长镶补和全画,自己亦能作山水,常仿宋元笔意,在旧绢上绘无款山水,染色作旧后出售。为了解刘少侯的传奇经历和高超技艺,笔者采访了四川博物院修复中心的廖定一。对于恩师的修复技法,廖老赞不绝口,将其技法要点总结成三点:1.重视准备工作。每次装裱前,张大千都要告知古画详情(作者、年代、技法)及其期待的装裱效果。先生总是反复观察画作,详尽分析材料特征,然后考虑张大千的特殊要求(如移款、染色、接笔),精心设计好每一个工作步骤。2.重视补全工作。在近现代书画家和收藏家中,只有张大千真正了解古书画修复的秘密。其对全色和镶补要求极其苛刻,这与他早年仿制石涛有关。刘先生早年在“竹林斋”和“二酉山房”,花费十年时间研究挖补技法,加之有大千的指导,其镶补技术无人能比。所用材料多为原画的绢或纸。如果原作破损严重或尺幅窄小,则选用同时期(色泽、经纬、粗细均接近)的材料。镶补完成后,考虑到展览、出售的需求,画作破损部位都要接笔,个别关键部位由张大千亲自完成。最后就是将画作重新染色上墙。所有原作上拆卸下来的材料(题签、残纸、裱布、轴头)都要保存起来,以备在以后的修补中选择使用。3.重视刺镶(镶活)工作。刘先生认为这道工序非常重要,直接关系到画作的格调。先生早年配色富丽大气,为典型的京裱风格。后与张大千交往,在镶嵌、配色方面融合京裱和苏裱两家之长,整体格调淡雅素净,上下天地用龙凤云鹤纹,多为月白、淡绿二色。绶带用白绫。小边用古铜色绫。轴头多用象牙、紫檀、鸡翅。角绊均为卷云形,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最后,廖老感慨地说:恩师刘少侯一生修复国宝无数,除了董源《溪岸图》外,还有敦煌莫高窟发现《晚唐四大菩萨图》(大风堂藏)、唐棣《携琴访友图》(大风堂藏)、黄公望王蒙《合璧山水图》(大风堂藏)、唐寅《虚阁晚凉图》、明人《荷塘聚禽图》、金农《墨竹图》等。他总能让那些断裂糟朽的古画起死回生,重显光彩,张大千的收藏传奇与先生出神入化的修复技术密不可分,只可惜知道他的人越来越少。现在学习装裱的年轻人更是少之又少,许多绝学都已失传。
四、《溪岸图》的交换
张大千如何获得《溪岸图》,徐悲鸿在日记、书信中有详细记载。最早的记录是1938年12月9日《新民报》发表的徐悲鸿《西江漂流日记》,在日记中有“十月初,门兴会议,欧局稍和缓,而大千至。吾本拟五日乘舟之梧州,已由樊振秋、黄旭初两兄雇定船只。三日李任公又由汉至,而孙佩苍兄亦由沪至,携得沈培老旧藏陈老莲册,天下之奇也,相约同赴阳朔。各方挽留,迁延至决定七日尚未成行。黄旭初先生以中秋佳节,留任公一日,于是九日方得启碇。余新得之北苑水村巨帧,虽绢本旧损,但款及贾似道、柯九思藏印皆可见,而树法、房舍、人物极精。其近远山冈皴法以及全幅章法皆视内府所藏两帧,及景祥孙藏卷,今在美国波士顿博物院者为佳,仅底本不及三幅之干净,则以久在南中之故。至其树法之自然,居其先者,不可得见。言其后起,若巨然、范宽、李成、郭熙俱未之逮,其平生所作,当有不少杰构,盛名千古,非偶然也。大千见之赞叹惊奇,知我欲挟以出国,坚谓此中有许多资人深长研究处,请携以借观数月,余即应之。于是吾携十大箱、六皮箱、卷板等分置两舟”。由此记载,我们可知张大千借观《溪岸图》的时间是1938年10月初,即10月1日至10月9日。张大千借画的理由是“知我欲挟以出国,坚谓此中有许多资人深长研究处”。1939年初徐悲鸿致孙多慈函云“弟得董源巨幅(水村图)恐为天下第一北苑。大千惊奇不已,必欲携之入川,弟即托之作一番考证(有款、及宋内府印、贾似道、柯九思藏印)。绢本颇损,但画佳极,人物、界画房舍、山树、水泉均极妙”也有类似表述。
张大千最终获得《溪岸图》的时间,我们可从徐悲鸿的两条题跋获知。一条是1945年5月4日,徐悲鸿在《收藏述略》中的自述“吾偶得北苑巨帧水村画,大千亟爱,吾即奉赠,大千亦以所心赏之冬心《风雨归舟》为报,此为冬心最精之作”。另一条是1950年徐悲鸿题金农《风雨归舟图》,曰“此乃中国古画中奇迹之一。平生所见,若《范中立溪山行旅图》、《宋人雪景》、《周东村北溟图》与此幅可谓现世界所存在中国山水画中四支柱。古今虽艳称荆关董巨,荆董画世尚有之,巨然卑卑,俱难当吾选也。1938初秋,大千由桂林挟吾董源巨帧去。1944春,吾居重庆,大千知吾所爱其藏中精品冬心此幅,遂托目寒赠吾,吾亦欣然,因吾以画品为重,不计名字也。1950悲鸿记其因缘如此”。由以上两条可知:1944年春,也就是张大千借观此画的第六年,他委托好友张目寒将金农《风雨归舟图》赠与徐悲鸿,完成交换事宜。至迟至1945年5月,张大千最终获得《溪岸图》,这幅让他“惊奇不已,必欲携之入川”(徐悲鸿语)的“天下第一北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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