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被别人当作风景的他,无意去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当他接受央视《大家》栏目访谈时,他说:“鲁迅先生说,如果一个人不活在人的心上,他就真的死了。可见鲁迅想活在人的心上。”主持人问:“你想不想?”他反问:“活在人的心上干什么你说?” 有一次在老家过年,放烟花的时候,弟弟的孙女问他:“烟花是什么?”他回答:“这个是李太白,那个是苏东坡,一个一个放。”“他们到哪里去了?”“放完了,他们就变成星星了。”对黄永玉来说,最好的归宿是变成星星。 将生命终结看作万事皆空的他,自然可以很轻松地谈及对自己骨灰的处理意见:“把骨灰冲进马桶,爱人说会阻塞水管,不同意;分送给朋友栽花,花开得正好的时候,可以看见我的影子,有点恐怖;要不就把骨灰和到面里包饺子,等朋友吃完,再宣布这里头是骨灰,他们就会恨我恨到骨子里。”说完,哈哈大笑,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搞了恶作剧,得意得不行。 如果一定要刻意留下一样呢?那就是墓志铭。黄永玉曾为沈从文刻下碑文:“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他也为自己想好了——爱,怜悯,感恩。 一步一景“万荷堂” 4月28日上午,10余位香港画家从位于故宫东侧的木棉花酒店出发,前往黄永玉在京郊的居所“万荷堂”,我作为唯一的记者搭乘了他们的巴士。于他们而言,“万荷堂”是个“从未亲见、心向往之”的神秘之地;于我而言,算是故地重游——2001年的初冬季节,我有幸随朋友去过一趟。在汽车疾驰的一个多小时里,那一次的访问幻化成一幅幅画面浮现在我眼前:满院子追逐嘶咬的大狗,比我家卧室还要宽敞的洗手间,六根刚刚从缅甸运来的巨木,戴着黑毡帽、雪茄不离手的主人……一晃5年半过去,勤于丹青的“万荷堂”主人,又为这些画面上了哪些颜色? 堂规 进“万荷堂”之前,最好先温习一遍“万荷堂”堂规。一旦触犯,可别怪黄大师拉下老脸对你不客气。 篇幅所限,仅举几条: 一、本堂系私家宅院,不是公园和自选市场,所有陈列摆设均讨厌别人抚摸,携带可爱或自以为可爱之子女,望各自约束教管,严禁在本堂当众表演背唐诗与唱歌跳舞蛊惑人心。不要以为礼貌所在,本堂主人拉不下脸来当面指责,其实不然,凡有此类行动,迹近打扰旁人兴致,糟蹋浪费他人时间,伤害群体自由之行为,一律予以口头谴责;不听,泼水浇之令其清醒,欢送出堂。 二、本堂花木水果大多带刺,地面石头硬度为七,仅次钻石三度,各界人士尤应注意本堂所喂养之恶狗,因曾接受特种训练,专咬生人之要害处,各种险处不可疏忽大意,如有挨咬、跌倒、刺伤诸般意外,医疗费自理,寄希望本堂津贴者,全属梦想。 三、来客访问,以自带上等茶叶、点心者最受尊敬,本堂热忱免费提供一百五十一米深井所取极品清泉以敬佳宾。 四、本堂不设解说员,如有问题,每问不答!坚欲解答者,本堂代理电召敝家乡旅游解说人员星夜赶来服务,预约费、定金、介绍费之外,飞机票及食宿往来费用亦由贵客全部负责(另加百分之十五本堂建设费)。 对于求画者,先生也作告示:“当场按件论价,铁价不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纠缠讲价,实时照原价加一倍。再讲价者放恶狗咬之,恶脸恶言相向,驱逐出院。” 主人和客人 一走进挂满爬山虎的院墙,黄永玉已穿过庭前的小花园迎将出来。他左持烟斗、右握火机,直到两小时后送我们出院门,一直抓着没见撒手。 板烟、酽茶是他的嗜好。他曾为烟斗写过一首诗:这辈子/吻谁也没有吻你多/每天起码一千次/一种冒火的冷吻。目前,他收藏的烟斗已有六七百个。而对于他爱喝浓茶的习惯,我们恐怕也很难附庸风雅。这天,他准备了家乡的好茶招待我们,茶香扑鼻,饮一口,却忍不住龇牙咧嘴:“太浓了!” (责任编辑:D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