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主张绘画应“哲而思,思而变”,请谈谈你的国画哲思。 答:画家最理想的说话方式,是用作品来表达。但是,“善未易明,理未易察”。所以在现实中,画家本人不得不经常出来讲话。一个成功的国画家,追求艺术之道的过程,一般都要经历三个阶段:知,爱,悟。 我学中国画已经半个世纪,尽管不能说是全知、真知,但知与爱的阶段毕竟已经过去了。悟道确实不容易。国画之道(“艺道”),与中国传统哲学的“易道”有事理相通之处。“易”有三重含义:简易,变易,不易。 宇宙、人生、内心何其复杂?画家以艺术手法观照表现三者,只能是执简驭繁,只能是从简易中下工夫,以少少许胜多多许,因之,中国画常用黑与白二元素来表现宇宙之阴阳消息。是所谓简易。 宇宙、人生、内心变动不居。画家置身开放、多元,科学昌明,全球一体的时代,一定要视野宽广,博采众长。笔墨当随时代。墨守平面、线条等古法,已经很难传写大千世界,变法是势所必至。是所谓变易。 但无论怎么变化,中国画的基本元素、精髓不能丢。是所谓不易。至于什么是中国画的精髓,则见仁见智。我个人认为,中国画不能不讲究笔墨。石涛说,“墨黑丛中天地宽”。 问:评判中国画的传统技法、艺术取向,对中国画的前途充满忧思的人有不少名人,有人说“笔墨等于零”,你如何看待这一现象? 答:每当有人说“笔墨等于零”,我就会呐喊“墨旗不倒”。一些一味标新立异的人经常忘记了一个简单的事实:中国画不是地域概念,也不是人种概念,更不是工具概念。中国画承载了文化传统,有着独特的华夏艺术趣味和取向。 认识中国画的精髓,认清中国画的发展趋势,只能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评判一种艺术观点,要“是其是,非其非”,没有必要看来头。在知识和艺术殿堂里,人们要养成追求“道”的习惯,而不是简单的“术”,不要屈从权威。其实,吴冠中先生的原话是:“脱离了具体画面的孤立的笔墨,其价值等于零。”这句话是有其价值的。一些鄙视中国画的人把吴冠中先生的话苟简为“笔墨等于零”,并不符合其本意。从吴冠中先生的原作看,他的中国画尽管创新多于述古,但其中也有笔墨。至于刘国松先生提出“打倒中锋”,我认为个人可以有自己的偏好,但中锋、偏锋、侧锋、顺锋、逆锋,各有所用,不必偏废。 中国画已经有千年传统,一脉相传,代有才人。作为中国画的传人,我们不应该没有文化自信。中国画危机论,在上世纪八十年代还有市场,现在应该没有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要有文化自觉。 问:作为一般国画爱好者,应该如何看待对中国画的各种评说?中国画有哪些独特的技法与韵味? 答:国画家要提升自己的文化自觉,不能闭目塞听。要兼听,扩大视野;也要会听,不能迷失自我。我自己的方法是,要分类对待各种评论,一般可分为三种:一是来自中国画界自体的评价,是为自评;二是来自西画界客体的评价,是为客评;三是来自其他文化领域的评价,是为邻评。每一门类的评价者,在其本行内又可分为:行家,入门,初学。仔细分类后,你会发现:此行的行家很少对另一艺术门类进行劣评的。比如,毕加索就曾高度评价中国画。众所周知,徐悲鸿先生对西画的钻研也很深邃。艺术、学问做到高处,往往互知堂奥,惺惺相惜,美美与共。初学者常常怨本门,因为无论哪一门类艺术,升堂入室都不容易,未知其美,先受其苦。而入门者往往容易轻视其他门类。美其美,而不知人之美。 当然,英雄也有“欺世”的时候。有些国画大师说话亦庄亦谐,有时要听其话外音。李可染先生曾说:“余学国画,既未从四王入手,更未宗法文沈,兴来胡涂乱抹……”实际上,先生少时拜师至少学了五年“四王”,他在上海毕业创作画上就是用“四王”的画法。何曾胡涂乱抹? (责任编辑:D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