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9月初，笔者来到武进区南夏墅街道南河花园小区，再次采访留青竹刻家朱国兴老师。第一次采访还是20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笔者尚在当地报社任职，经熟人推荐后上门作了专访。
     朱宅在36幢甲单元5楼，上午10点，朱国兴即在门口恭迎。熟人见面自然少不了寒喧几句。与20多年前相比，朱国兴有了一些变化，除了年纪大了之外，留着一头齐肩黑发，多了几分艺术家的气韵，不再是当年那种机修工人的模样。不变的是，还是憨憨的笑容，朴实的话语，以及不谙世故的热情。
     朱国兴今年55岁，出生在全国闻名的“竹刻之乡”武进鸣凰乡。留青竹刻又称平雕，皮雕等，是中国传统的雕刻艺术。即是用竹子表面一层青皮雕刻图案，是以竹子表面一层薄薄的竹青为雕刻图案对象，让整个雕刻图形产生图底变化的竹刻艺术。雕刻家通过对竹皮的全留、多留、少留，铲去图案以外的竹青，露出竹青下面的竹肌，可以雕刻出深、浅、浓、淡的变化，如用墨与纸上，浓淡相宜，韵味十足。留青竹刻是江苏常州三宝(常州梳篦、留青竹刻、乱针绣)之一。留青竹刻被列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在国内享有盛誊。近代常州竹刻家中尤以徐素白、白士风为留青竹刻之佼佼者，被告誉为“徐、白”二派。
     朱国兴出生在鸣凰当地的农家，他初中毕业后做过机械工人，后来又经历了10多年的红木底座加工。其间，他与本地竹刻家徐秉方、徐秉言、范遥青、范岳林等有过交往，耳濡目染了竹刻的方法和技巧。朱国兴带着对留青竹刻的浓厚兴趣，闲暇时就常常在家中雕刻、练习，因此逐渐走上了竹刻之路。他还练就了一手磨刀的好功夫，磨的刀具特别锋利、好使，许多雕刻家都向他讨教磨刀技巧。
     朱国兴平日工作的地方就在住房的工作室内，房内的摆设不多，大都是随意摆放的工具和材料，一张紧靠着窗户的长方木桌就是他的工作台，平常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刻制作品。
     而工作室里里外外，随处可见花草虫鸟、古玩小件及书画作品，朱国兴笑着说道:“这是个人爱好，当然也可从中寻找一些创作灵感。”
     留青竹刻的品类有臂搁、镇纸、台屏、挂屏、折扇、简册、楹联、器皿、摆件，其主要技法有阴文浅刻、毛雕、留青浅刻、薄地阳文、浅浮雕、高浮雕、透雕等。在朱国兴的作品陈列柜内，展示出三十多件成品，各种花鸟草木的题材都有，雕刻技法各异。蜻蜓围绕，荷叶护莲，龙飞凤舞，生机盎然，可谓之藏玩皆宜。而笔者看到其中尚有多件人物肖像作品，便饶有兴趣地逐一观赏。
     朱国兴原本师出无门，其竹刻风格既不属于常州“白派”，也不属于武进“徐派”，可谓自成一派，这也是他的作品能极具创意、且具个人风格的原因。留青作品通常有花鸟、山水、书法等内容，而以人物作为题材的相对较少，主要是把握人物表情、形态的难度更大一些。刻出的人物要形象生动，表情自然、细腻传神，而且能应景生神，画中的一点一线，都是直接影响画面质量。俗语说：“一步走错，全盘皆空”，如稍有疏忽，即会“吃力不讨好”，甚至出洋相。而近年来，朱国兴却大胆创新，在人像竹刻上下了一番工夫。
     先来看他的人像留青作品《成吉思汉》，其取材于《成吉思汉》画像。成吉思汉（1162---1227），即元太祖，名铁木真，蒙古族的杰出首领和军事家。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以他的赫赫武功名标青史，时至今日，仍然使众多的史学家和传记作家津津乐道。
     目前，这幅成吉思汗最标准的肖像画收藏在国家博物馆。图中，成吉思汗是一宽额方圆脸、目光深沉而敏锐、表情慈祥的老者。他戴外白里黑的皮冠，身着浅米色毛绒衫，连髯胡须，黑白相间，额前有发微露，右左分披，冠下耳后垂发，此像是成吉思汗晚年时的画像。
     再现一代天骄之形象，这就要求作者结合画稿运用刻刀，把所要表达的内容惟妙惟肖、淋漓尽致的表达出来。朱国兴用雕刀谨慎地雕刻，尤其在人物面部线条上真可谓一丝不苟。而在留青竹刻中凸起的部分，只是竹青那薄薄的一层，不超过一毫米，一旦不慎出错，就会全功尽弃。但是通过细致的刮刻，依靠竹青表层到竹肌的颜色过渡，却能构画出成吉思汗之高傲与谦恭、仁慈与残忍、 雄狂与谨慎的活生生的性格，体现出他坚强刚毅的精神。
     朱国兴创作似这般古代人物作品还不算，他竟然喜欢挑战现代人物刻制。2017年12月18日是雷锋同志诞辰77周年纪念，为传承和发扬雷锋精神，他创作了一只竹刻笔筒，上有雷锋形象和毛主席的题词。
　　朱国兴告诉笔者，起因还得说起戚墅堰街道居民胡世明。胡世明研究雷锋已近50年，其间收藏了大量与雷锋有关的物品。2017年，他拿出珍藏的雷锋日记、雷锋书刊、雷锋画报、雷锋火花、雷锋纪念章等2000余件收藏品，在家中布置了市民博物馆，尤其是雷锋花园的原创设计，让参观者赞叹。一天，胡世明拿来一只雕有梅花、海水江崖的竹笔筒，邀请朱国兴在这只笔筒上雕刻雷锋。胡世明还带来了两枚《向雷锋同志学习》邮票，其一为毛泽东同志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其二为雷锋同志肖像，他建议朱国兴将这两枚邮票的图案也搬上笔筒，让梅花的高洁与雷锋精神相互映照。
     朱国兴戏称，在6厘米乘以8厘米大小的竹面上，要表现雷锋的神采，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他花费了12天时间，采用浮雕、浅浮雕等形式，将雷锋同志的神采表现了出来。为突出表现题词的笔力，朱国兴用浮雕将笔筒刻出2毫米左右的深度，题词周边辅以略带紫色的红，更有表现力。竹刻很少用颜色，通常以竹皮、竹肉不同的色泽、雕刻的浓淡深浅来表现。为了展现出邮票上同样的色彩，朱国兴采用广告色进行调和，调制出军绿、嫩红等不同的色泽。此一作品闻世，即受到观赏者好评如潮。
     2019年6月，为庆祝新中国成立70周年，朱国兴将著名油画《毛主席去安源》以留青竹刻的工艺形式展现竹片上，这在国内尚属罕见。
     油画作品《毛主席去安源》被认为是“世界上印数最多的一张油画”。画面上的青年毛泽东身穿一件传统的中式长袍，一手拿着一把油纸伞，一手握着拳，自信地走在山路上。该画采用左右对称的图式构成，以毛泽东人像为画面中心，其身后是巍巍群山和翻滚的乌云。
    朱国兴选用五年的竹子先制作成臂搁坯料，按设计刮掉多余的竹青，以竹青的第一皮层雕刻青年毛泽东的头发、脸部和长衫前襟；第二、三皮层刻成长衫的侧摆、油纸伞，以及草地、道路；则以第三皮层雕刻背景中的乌云。
     朱国兴花了半个月时间，完成了雕刻留青竹刻《毛主席去安源》。此作品长9厘米，宽28厘米，为臂搁造型。作品在相关活动中展出后，又引起了艺术界和收藏界的轰动，竟然有多人上门求购。朱国兴没有出售，他计划让此作品多参加一些艺术展览，让更多市民能欣赏到这件少有的艺术精品。
     交谈间，笔者走到工作台前，俯首一看，一方半成品的人像竹刻赫然入目。朱国兴忙问：“您看出这是谁？”笔者脱口而出：“是包立本啊！”朱国兴闻言竟开心地大笑起来，连连说道：“就是他，就是包立本！”
     这位包立本虽然五十刚出头，却是常州的一位知名人士了。包立本是中国民主建国会会员、中国文物学会会员、江苏省收藏家协会副秘书长、常州市政协委员 、常州市文博鉴赏学会主席、常州市古玩行业协会会长、常州市名人研究会主席。他常年来致力于地方文化事业，现为“苏东坡传说”“常州宝卷”非遗代表性传承人，在常州收藏界鼎鼎大名，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笔者感慨叹道；“你竟将人们这么熟悉的人，刻上作品，也真是胆子太大啦！”朱国兴搔搔头，憨憨的一笑，说：“就是想尝试一下，看看在人物竹刻上有否提升和突破。”
     他要笔者仔细看看此作品，提点意见。笔者捧起这块竹片，但见不算复杂的数十根线条，却构勒出包立本儒雅、和善、精干的形象，颇具神韵。朱国兴告诉笔者，这是依据包立本的一张照片为蓝本，而设计制作的。以前一方女模特的肖像竹刻，也是据其照片而作，很为成功，多人想收藏，他都没舍得出手。
     朱国兴现为常州市工艺美术师、留青竹刻“非遗”项目传承人，其作品于2002年首届中国旅游纪念品设计大赛荣获“双银”，作品《五牛图》荣获2004年苏州工艺美术博览会金奖，《东坡先生造像》荣获2005年无锡国际博览会金奖，并为多家博物馆和收藏家收藏。
     朱国兴谦虚地对笔者说，所谓“笨鸟先飞、笨人先动”。自己并无太高的天分，全凭刻苦、认真、踏实而为。他原先文化底子薄，很大程度限制了创作思路和提高技艺。为此，朱国兴近年来不断从文化艺术书籍中汲取养分，自学了服装设计以提升审美水平，还常常与名家交流学习。
     朱国兴在传承留青竹刻技法的同时，有自己自由化与现代化相结合的独特创新，尝试表现新的题材、新内容和新技艺，将多种古今书画影像融于竹刻题材及技法之中，从而创作出更多更精美且属于新时代的留青竹刻佳品。
     朱国兴说，中华“非遗”项目之传承，需要有现代创新来促进，才可展现出更强盛的生命力和更高的艺术价值。文/肖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