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傻子在买,一群傻子在卖,还有一群傻子在等待。”据说,这是收藏界真实的“淘宝”江湖。 今年4月,上海收藏家刘益谦以2.8亿港币竞得明成化斗彩鸡缸杯,刷新了中国瓷器拍卖世界纪录;11月,刘益谦再次出手,以3.48亿港币拍下有600年历史的明永乐御制红阎摩敌刺绣唐卡。随后,他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里感慨道:“这是我想了这么多天的一件作品,一定得拿下,硬从老外手上夺爱了,竞夺过程好辛苦,任性。” 相对于“有钱任性”的刘益谦,我们身边的民间藏家更喜欢称呼自己是“只进不出的小气鬼”,他们不喜欢开口必言价值的“烟火气”。他们觉得,一些老物件数百年来颠沛流离,兜兜转转,与自己相遇,就是一种缘分。 他们的“淘宝”江湖,波澜不惊,却自得其乐。 武进铜镜收藏第一人 20多年收藏240多面古铜镜 周荣华称得上武进铜镜收藏第一人,家中已有240多面大大小小、不同年代的铜镜。但他最早的收藏,却是从钱币开始的。上世纪70年代末,也是一个暖阳的午后,周荣华蹲在墙角晒太阳,几个小姑娘在附近踢毽子。突然一只毽子飞过来,他捡起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就发现毽子底座是铜钱,上面的字很漂亮。”向小姑娘要来铜钱,周荣华找来字典翻了翻,知道这枚铜钱是荣宁通宝。 此后,周荣华开始有意识地收集铜钱。“那时候,家里的奶奶辈或多或少会留一些‘压箱钱’,铜钱不稀奇。”在大家眼里,能填饱肚子的米面显然比铜钱更有价值。周荣华说,买卖的都是乡里乡亲,双方都不知道价值几何,随便给一点就完成了交易;有人知道他喜欢,就送他一个两个。 上世纪90年代,在一位老者的指点下,周荣华花了100多元,从无锡的交易市场买回一块汉朝的四乳四禽铜镜。从此,周荣华开始走遍大江南北,专注铜镜收藏。在当时村民看来,他就像“傻子”,捣鼓一些“没用的东西”。曾经有一次,周荣华去苏州淘回一面铜镜,不舍得放包里,就揣在怀里,公交车上一个急刹,铜镜的柄断了。这件事,在横山桥收藏界中一度成为“笑谈”。 “古代铜镜不仅仅是正衣冠、饰面容的日常生活用具,更承担着镇宅辟邪、追求圆满等功能。每一面铜镜都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其造型美观,有内容丰富、寓意深刻的铭文,能反映各个时期人们的生活风貌和精神信仰。”浸淫铜镜20余年,周荣华已经不单纯是一个简单的收藏者,他有了深入的研究,经常给一些收藏杂志投稿。 周荣华家的小楼上,240多面古铜镜整齐地摆放在镶嵌了红色丝绒的镜框里。每一面铜镜都有“身份证”,上面有编号和简介。周荣华最得意的,是一面武则天时期的鹦鹉衔绶镜的残镜。“去年一面这样的完整铜镜在上海拍出了446万元,我这面是用自己培植的盆景换回来的。” 周荣华已经66岁了,没有过多精力出门“海淘”。所幸的是,儿子周志明也渐渐对铜镜产生了兴趣,父子俩时常结伴外出“淘宝”。有时,周志明会将父亲的铜镜拍照挂到网上和同道中人交流品评。偶尔也会有周边城市素不相识的人上门来欣赏他的藏品。“我只有一个原则,可以观赏交流,但不卖。” 黄金有价,书画无价 苦等三年只为一幅画 78岁的朱松度,收藏字画是从1998年退休以后开始的。 “以前忙,时间都是公家的。”朱松度发光发热的年代,恰逢乡镇建设起步,镇政府工作人员基本连轴转。“星期天只存在于日历里,连回趟家还得跟组织请假。”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驻村蹲点,他和大家一样白天劳作,晚上开会。“农村白天不好召集人,都在外面干活,有事只能晚上开会。”一屋子男女老少,或坐着,或站着蹲着,也没什么特定程序,就像拉家常,说到哪里算哪里。朱松度一直都很怀念那段奋斗的激情岁月,“虽然辛苦,但大家的心是贴在一起的。”直到现在,当年他蹲点的省庄村,70岁以上的老人都还记得他这个老书记。 直到退休后,朱松度才有时间捡起个人爱好。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几个收藏界的朋友,渐渐对书画收藏有了兴趣。“那时候的民间藏家大都比较单纯,压根没有考虑要在市场流通,就是讲究一个‘玩’。”“玩”得久了,朱松度开始主攻楹联收藏,200多幅藏品跨越清代、民国、现当代,还出版了《松竹斋楹联集》。 “收藏要耐得住寂寞。”朱松度曾为一幅画,等了3年。事情也是凑巧,2000年前后,朱松度在一档电视节目中知道了丁井文。丁井文其人,曾担任毛泽东和刘少奇的家庭美术教师,创办了中央美术学院,在文革期间保护了众多书画界人士,培养了众多画坛人才。“我觉得这个人了不起,很想得到他的一幅作品,不论艺术价值的大小,光是这个人的事迹就值得我尊重。”那期节目正好提到了丁井文的住址,“我正巧有个北京的同学就住在那附近,就打电话托他帮我打听打听。”时隔一月,同学告知他丁老搬家了。 又是一年后,同学在某机关食堂碰到了一位同事,无意中提起此事。“没想到那位同事正好知道丁老的新地址。”同学按照新地址找上门,直到第三次才遇到丁老本人。怎奈当时80多岁的丁老已经封笔多年,唯有西单商场的一个画廊还有他的一幅画在寄卖。同学赶到画廊,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过了一段时间,丁老的女儿就打电话来让我同学去取画,看在我们的诚意上,原本价值1万元的画作,最终以4000元给我们。”第三年春节,同学回乡探亲,这幅画才到了朱松度手中。“我拿到画没多久,丁老就过世了。”现在,这幅画就挂在朱松度的卧室里,抬头就能看见。 收藏这么多年,不是没有交过“学费”。朱松度曾花3万元买到一幅赝品,有交好的朋友劝他,转手卖掉吧。“赝品止于我手,应当是藏家的基本操守。”最终,这幅价值3万元的赝品被付之一炬。 紫砂壶收藏随缘 养上一把好壶 方能品味百味人生 现年65岁的陈金方收藏紫砂壶,也是偶然。 “小时候,我家的正堂上挂着几幅古画;文革期间,为避免被破坏,家人把古画藏了起来,等文革过后,我们翻箱倒柜把画找出来,结果已经被虫蛀了。”失望的陈金方才知道,收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1990年,陈金方到宜兴出差,朋友送了他一只蛇形壶。“壶身上有字又有画,感觉比字画更容易保存。”那以后,陈金方开始留意紫砂壶,出差在外,有时间总是四处淘壶。不过,性情温和的陈金方始终相信缘分,从不强求。 有一年在荆川公园,陈金方偶遇了一只五星壶。“我当时断定应该是特殊历史时期的作品,很想要,但又怕对方抬高价钱,所以压了价,假装离开。”结果,他再回头的时候,壶已被人买走了。陈金方追上买主,加价100元,对方没有卖。“这只能说我和那只壶没有缘分。” 1998年,陈金方花了半年工资,请国家级工艺美术师沈菊芳订制了一只石瓢壶。壶身上是一首自己创作的诗:人生在世有几载,转眼百年黄土睡;忠胆肝心献计量,留得残名传后代。“这个壶是要作为传家之宝的,”陈金方一脸严肃,“养一把好壶才能品味百味人生,这算是半辈子的人生感悟,希望给子孙后代一些启迪。” 收藏紫砂壶24年,陈金方练就了一双“慧眼”:看壶盖上的茶垢,就能准确估算出这把壶的年龄。一开始有人不信,专门给陈金方“考试”。“有一次我去会一个老朋友,他拿出一只紫砂壶,说是老壶,我也不多说,直接证明给他看。”接下来,陈金方在紫砂壶里加入热水,拿出纸巾在壶身和壶盖上轻轻一擦,结果油光漆黑的所谓老壶“包浆”竟然是鞋油。 陈金方的紫砂壶,静静地躺在地下室的四方桌上。其中有一只不起眼的几何壶,据说能换一辆中高档的汽车。但陈金方并不愿意以此来为自己的壶定价,但凡有人上门提出交易,他总是直接拒绝。“现在的收藏市场鱼龙混杂,炒作哄抬太多,真正爱壶的人更应该静心。”在他的带动下,从小一起长大的老兄弟方克平也开始玩壶。 最近几年,陈金方又迷上了戏曲,在紫砂壶上花的心思渐渐少了。他坦言,一方面是担心孩子们没有兴趣,自己收藏了一辈子的壶,今后没有好的传承,“还不如自己慢慢抽身出来”。说这话的时候,陈金方正静静摩挲着一把把紫砂壶,红色的毛衣衬得他的气色格外红润,眼神里透着光,让人很容易看出他的言不由衷。 (责任编辑:D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