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园”这个词，在常州，有两个含义：一是指一座私家园林，原址在雪洞巷，建于明末，上世纪中叶被拆除；另外，半园还是明末清初常州收藏家唐宇昭的号。

    唐宇昭，明代崇祯年间的举人，是民族英雄唐荆川的玄孙，半园就是他建的，园成之后，他以园为号，人称唐半园。作为园林，半园因为拆的时间比较晚，现在有些老常州，还能说个大概。

     关于唐宇昭，《江苏艺文志》常州卷上记载，说他在明朝灭亡后，逃避清朝的招募，隐居常州，以诗词书画为乐，并且说他“精鉴赏、富收藏”，是江南收藏大家。他收藏的书画，目前能考证的有马远《松枝红梅图》、柯九思《树石图》、王蒙《夏日山居图》、《天池石壁图》等宋元名迹，的确非常厉害。

     唐宇昭对中国绘画史的影响，是他对恽南田的帮助和提携。在恽南田诗文集里，就多处记载他在半园参加的一些活动，如观摩唐宇昭的书画收藏，以提高自己的眼界，还有和唐宇昭、唐匹士父子探讨没骨花卉的技法，使作品趋于成熟和完备。更加重要的是，恽南田还在这里结识了王翚、吴历等人，这些人和事，对他绘画风格的演变和常州画派的形成，具有决定性的作用。如果说常州画派的滥觞，是在唐宇昭的半园，我觉得这个说法是合理的。

     《江苏艺文志》上，还说唐宇昭擅长书画，但他流传下来的书画作品，寥寥可数，国内博物馆收藏的，就常州和广西各有一件。这里看到的，是一幅唐宇昭楷书扇面，内容为五言律诗一首。这个扇面，是典型的晚明泥金扇。明末清初，制作泥金扇面的金箔，因含金量高，所以颜色泛红，俗称“红金”，具有很高的辨识度。在这件扇面上，共钤有九方印章，除去唐宇昭的两方名章，另外七方都是后盖的收藏印，记录了三百多年来的递藏过程。清代赵怀玉曾说：“半园楷书，取法信本行草，得力于元章，名重康熙间，为毗陵书家之一。”这幅唐宇昭楷书作品，用笔规范，结构严谨，字距匀称，称得上是楷书的一个范本。

     另外，我曾经见过唐宇昭的一段题跋，是在唐伯虎的一张《高士图》上。那年在台湾，台北故宫博物院和浙江博物馆联合举办了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山水合璧展，这张唐伯虎的《高士图》也同时展出。因为是和《富春山居图》同时被藏家“火殉以随”的，所以被安排在展览的第一部分。《高士图》比《富春山居图》烧得更惨，唐伯虎的落款，都只剩下一点点了。可能当时从火堆里抢画的家人，是先把《富春山居图》抢出来的吧。这幅画的后面，唐宇昭写了一段题跋，“己丑仲冬，获再观于云起楼，展玩不忍释手”，聊聊数十字，提供了许多的信息。唐宇昭题跋后面，他儿子唐匹士也有一段数百字的长跋，说的是这幅画被烧残后的经历，这两段题跋放一起看，就是一个非常传奇的故事了。当时看到这些，我忽然想起一位故去的师长，常州博物馆的左树成老师，左老师生前，我常去他的工作室讨教学习。记得有一次，左老师就说，在传世的中国古代书画上，经常看到常州人的题跋，如果把这些整理出来，对常州文化在国内地位的提高和常州文化史的充实，会有很大的作用。听到这个观点，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事难，对这个事情的历史意义，还是认识不够。但看到这两段题跋，再回想左老师的话，就觉得左老师的见识，真的很高明。（文/张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