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有喜欢书画收藏的朋友，来看常州乡贤的作品，翻到这张恽元復的花卉扇面（如图），一般不会太留意。倒不是说他画得不好，300多年来，画没骨花卉的人很多，这位晚年号称“莲瑞老人”的恽元復，也算是比较出挑的一位。但如果介绍说，恽元復是恽代英的爷爷，那就会多看几眼，点评一番。事情就是这样，有时候画得好是一回事，要得到特别的关注，还是需要一些画外的因素，名人效应，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条。

     这件团扇，绢本，画一丛秋海棠，画面简洁干净，显得温静雅逸，从海棠叶子来看，画家用水破色的技巧，掌握得非常成熟，而海棠花也是粉嫩可爱，深得南田“为花写照”的精髓，毕竟恽元復是恽南田的六世孙，没骨花卉是传承家学。这幅画，没有特殊的地方，但这画的落款，却很有内容。我们知道，恽元復是张之洞的得力幕僚，很受器重，但是，恽元復是怎么到张之洞手下任职的，却没有明确的记载，正好，这个扇面的落款，或许可以解答这个问题。落款全文如下：“壬午三月，在岭南嶶垣为花留照，呈公蓼姑丈大人鉴正。侄恽元復缋”。这段落款里，有三个关键词：“壬午”“岭南嶶垣”和“公蓼姑丈”。壬午是1882年，岭南是广东，嶶垣是布政使衙门的古称，公蓼是姚觐元的字号，姚觐元是浙江归安（今湖州）人，晚清时期著名的学者、藏书家，而他在1882年，正在广东任布政使。称呼姑丈，说明恽元復和姚觐元是亲戚。这段落款明白地告诉我们，恽元復在壬午年的时候，去广东投靠他的姑丈姚觐元，在布政使衙门当差，这就是恽元復离开武进的原因。后来，姚觐元被罢官，张之洞接任，而恽元復因办事干练，被张之洞留用，这就开始了恽元復和张之洞之间的联系。后张之洞调任湖北，恽元復作为得力助手，跟随去了武汉，并在此安家立业，而恽代英也就在武汉出生了。恽元復为何离开武进，成为张之洞的幕僚，并最终定居武汉，按照上面这样的一个解释，应该是比较合理的。

     恽元復画作，传世量不多，看过一篇文章，说常州博物馆以前有过一套四条屏花卉，不过这些年，没见展出过。1930年，中华书局印过《莲瑞老人画册》，玻璃制版，一套三本，定价十块大洋，很贵了。画册里的作品，是由恽家后人提供的，不知道为什么，还列个鉴定者高野侯，这可能是民国时期的一个通例吧。高野侯是当时海派的著名画家，以梅花见长，号称“梅王”，他画梅花，经常盖一方印章“画到梅花不让人”，也很自负。有这样一位名家鉴定，可能是对画册品质的一个保证。这套画册，恽家后人也是花了许多心血，作品精美不必说了，包括题签和前言等，都请当时一流名家出面，如书签就是国学大师章太炎写的，庄蕴宽、严修和樊增祥还分别做诗文以赞扬，还有郑午昌，把恽元復的交往和经历做了介绍，说他当时就受到张之洞、端方、谭嗣同等人的赏识，“皆雅重之”。从郑午昌的介绍可以看出，恽元復在当时交友广泛，层次很高，有相当的社会地位，所以，恽代英的生平介绍里，说他世家出生，是有道理的。

     现在恽元復被关注，更多原因是他是恽代英祖父，从现有资料看，他在小河石桥湾恽家村出生。恽家村离我家不足三公里，革命先烈恽代英是我们的骄傲，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年，江苏省开一个纪念革命先烈的大会，因为是恽代英的家乡，我们小学还派一位代表参加，去了南京，当时对那位同学，羡慕的不得了，学校还专门去恽代英祖宅挖了一棵小树苗，栽在雨花台烈士陵园，以志纪念。这事也有四十来年了，那棵小树苗，现在也长得亭亭如盖了吧。 文/张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