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翰墨乡贤”的专题收藏，对属于自己收藏范围内的艺术品，会把它们分为“随意”“人意”和“天意”三种类型。所谓“随意”，就是指那些数量大、流传广，想要收藏随时都可以收入囊中的作品，像常州乡贤中汤定之、钱名山等人的书画就可以归入此类。“人意”类藏品，我把它定义为需要我们去努力才能够收藏到的作品，这类藏品因为或是传世量少，或是艺术水平高，喜爱者众多等各种各样的原因，你想拥有需要付出相当的代价才行，常州乡贤里如唐宇昭、钱维城等人的作品都属于这类。第三种是“天意”类藏品，这类作品是你梦寐以求也求之不得的东西，若能拥有完全是“天意”使然，我觉得常州乡贤中的黄仲则、恽敬的墨迹，就近似于此。对于“随意”类藏品，我认为在收藏过程中对作品的品相、题材等要求不妨高些。而面对“人意”类的东西，我们可选择的余地其实并不大，能力允许，就要果断入手，免得错失良机。而“天意”类的作品，那是可遇不可求的，我们能做的就是等待幸运女神来敲门了。今天要介绍的杨二溥书法扇面，我觉得这件藏品介乎于“人意”和“天意”之间，说“人意”是我追踪这件作品也有好多年，自己很努力了，而说有些“天意”，毕竟这是杨二溥目前传世仅有的一件墨迹，被我遇见，岂非天意？

     杨二溥，字希之。明末清初江南武进人。有关杨二溥的介绍，留存的资料并不多，《武进阳湖合志》里说他“积学工文善书，与薛奕、白铭、唐宇昭齐名，有‘薛、白、杨、唐’之号，是为前四家。以岁贡授宁国训导，严课程，崇实学，士风丕变”。就此我们能知道，杨二溥是一个文人，擅长书法，当时名气还不小，曾经做过宁国训导。宁国就是如今安徽宣城的宁国县，当时属于江南省宁国府管辖。杨二溥担任的训导一职，在清代属于主管县学的副职，相当于现在的县教育局副局长，他在这个岗位上能使当地“士风丕变”，说明他的管理能力还不错。我们今天说杨二溥，还是因为他的书法，《武进阳湖合志》另外有“圣祖仁皇帝尝见所书《佛经》，诏征诣见”的话语，圣祖就是清代的康熙皇帝，杨二溥因为字写得好被康熙所欣赏，皇帝要召见他，这对杨二溥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荣耀和机遇。可惜的是古代通讯不发达，皇帝的旨意传达下来时，杨二溥已经在一个月之前去世了。

     被康熙皇帝看好的字是什么样的呢？从这张扇面（如图）可以得到答案。这是杨二溥写的一幅行书作品，可以看出他的字还是师法“二王”，写得圆熟流畅，笔划清爽劲利，提按顿挫感很强，使转又灵活利落。书法给人的感觉是富有韵律感又痛快淋漓。他的字从结体和气息上来看，非常接近晚明书法大家文徵明潇洒秀逸的面貌，百看不厌，很是赏心悦目。有一位善书法的朋友看到这幅作品，大为折服，认为杨二溥的字，把文徵明书法的怪癖和特点都表达得精细入微，是他所见最神似文徵明的书法。我觉得朋友很有见地。另外，杨二溥著有《居易堂诗文集》和《古学纂要》传世。

    这幅杨二溥书法，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它书写的不是平时常见的诗词文章，而是杨二溥自己的一段经历。通读这页扇面的内容，我们可以把它分成两个部分，前半部分是一阙《玉蝴蝶》，描述的是几位好友朝夕相处谈艺论道的事：“更难忘昼谈今古，夜话连床”云云。在后半部分，杨二溥记载了几位好友同舟回里的事：“庚戌北归，遇诸同年兄同舟回里。崇川则保兄先民，上海则伍兄舜臣，娄江则陈兄渐九，云间则姚兄拜扬，四陵则屠兄子上与不佞弟六人也。自夏徂秋，笑谈诗酒，可谓曲尽金兰之契。但行行客棹，殊苦程赊。还念别期，反忧日短，咏玉蝴蝶一阙记之，呈先民老年兄正。杨二溥”。这短短几十字，所提供的信息还是不少。首先是“庚戌北归”，结合杨二溥被康熙召见时已故去，那这个“庚戌”一定在康熙年间或之前，经查康熙九年（1670）为庚戌年，据此可以定论，这幅书法写于1670年。另外他提到的保先民、伍舜臣、陈渐九、姚拜扬和屠子上等人，也都讲明了是什么地方的人，基于年代久远，现在这些人的资料也一定很少见，我把相关内容抄录下来，聊备一格，以后或许有谁要寻找他们的讯息，也能提供些帮助吧。文/张 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