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同样藏有一幅传为任仁发的《饲马图》。这幅画上有三匹马和两个马夫。除了一些小细节之外,该作品精简的构图几乎就是尼尔森-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的藏卷最后一部分的镜像。然而,这幅图画松散的结构和生涩的笔触无疑暗示着这并非出自任仁发之手,更可能是其明朝的后继追随者所画。 任仁发和大部分元朝文人画家一样,都喜欢用画来表达自己,因此他的画通常蕴含众多象征意义。他的《九马图》也不例外。元代诗人丁复曾根据类似画面题过一首诗: 群马共一槽,一马独不食。 麒麟在羁束,万里未尽力。 岂不念一饱,俛首悲向枥。 奚官倚修栁,面目好颜色。 瑶池定何许,天高莫云碧。 这里,“麒麟”是一匹不肯加入众马进食的马,它极其渴望回归瑶池——属于它自己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为了吃饱喝足而被限制自由。显然,丁复以马喻人,暗讽了中国文人被蒙古统治者所限制的残酷现实。他不屑当权者给他一官半职,这正如他笔下所写的“麒麟”一样不为五斗米折腰。麒麟心系天高云碧,也正如当时的文人渴望还朝之时。尼尔森-阿特金斯艺术博物馆藏卷中,拴在马槽右边的一匹马显然对喂食毫无兴致,它庄严的目光与在画布中所处的主要位置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二马图》也是任仁发之作,同样富有寓意。这幅画描绘了两匹马:一匹膘肥肉厚、一匹瘦骨嶙峋。他在画后这样题字描述: 予吏事之余,偶图肥瘠二马,肥者骨骼权奇,萦一索而立峻坡,虽有厌饫刍豆之荣,宁无羊肠踣蹶之患。瘠者皮毛剥落,啮枯草而立风霜,虽有终身摈斥之状,而无晨驰夜秣之劳。甚矣哉,物清之不类也如此。世之士大夫,廉滥不同,而肥瘠系焉。能瘠一身而肥一国,不失其为廉;苟肥一己而瘠万民,岂不贻淤滥之耻欤? 文后有其落款“月山道人”,以及两枚印章“任氏子明”、“月山道人”,皆为真迹。然而,由于题字写在配附的丝绸上,可能本不属于这幅画。这种不确定性的增加也来源于任仁发实际所画与其描述文字的细微差别。文中提到肥者“萦一索而立峻坡”,这一设定对于之后的“宁无羊肠踣蹶之患”非常重要。然而,在画中两匹马周围并无任何场景,而是踩着空地。虽然,作为一个象征符号,这个细节也是可以被省略的。这幅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二马图》不管是任仁发还是其忠实的追随者画的,都无疑成为了能够代表任氏风格的重要作品。 此画中的瘦马受龚开之笔(藏于日本大阪艺术博物馆的《骏骨图》)的启发。除了马的方向不同,该画和大阪艺术博物馆的藏画如出一辙。北京藏卷看起来有真实的水洗色,但其中马的腿部、肋骨和尾部展现出了同样的重复模式。 同样的,从江苏淮安明朝宦官王振之墓出土的一幅传是出自任仁发之手笔的短卷上面同样勾勒了两个对比强烈的形象:一肥(黑)一瘦(白)。自1496年王振入土算来,这幅画可以追溯到15世纪中期。与北京藏卷比较,这两匹马要更加写实、更加注意细节的描绘。马夫正在喂养肥黑者,而瘦白者则卧在地上,简单的背景描绘包括半掩的石块和树顶。这二马之间的对比也比北京藏卷更为值得推敲。肥者与傲气马夫相伴,被好生养着;而在一旁柳树下无力倚靠的则是瘦马。这组对比强烈的形象互相呼应。 在描绘肥马时,淮安画作的作者可能参考了著名唐朝马画家韩干,因为其样貌和台北故宫博物院藏传为韩干所作的《牧马图》极其相似。比较两幅作品,可以看出,两匹肥马颜色相同(黑色的身体上有5枚白色斑纹),除此以外,它们还有同样竖起的尖耳朵,同样丰满柔软、富有曲线感的身体,还有同样细长的腿。甚至它们的姿势也一模一样,都抬起一条前腿。虽然如此,《牧马图》仅仅是写生式的肖像画,而淮安画作者的二马对比背后的隐喻却是吸引我们的原因。除了伪造的落款之外(“月山”的署名和印章都很可能是后来加上的),这幅画没有明朝中期那种公式化的绘画模式,是十五世纪晚期中国马画的一件佳作。郑时敏也许是这幅画可能的作者之一,他是明朝宣德年间(1426-1435年)最著名的马画家。他的家族三代都专注于画马,他的父亲郑克刚、侄子郑文英都曾入宫担任画师。 (责任编辑:D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