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诗余之词,滥觞于唐,鼎盛于宋,匍匐于元明,复兴于清。至于现代,几近于衰竭。直到改革开放以后,国学振兴,词潮复又起而大波巨浪奔行!无论是作为一种独立的文学样式,还是作为我国文学宝库中的一种文学遗产,它都有理由且我们都有责任让它永久地流传下去,而不应该在我们这一代流失于无!这,就是我填词兴趣不竭的重要理由之一。 我从小喜欢写诗,不论好坏,写诗是我的从小所爱!二十岁插队,是诗陪伴我度过那艰苦的岁月,更是两首歌唱盐工生活的小诗的发表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因此,我的这一生,无论何种环境,就再也难以摆脱与诗的干系。虽然我也曾写作并正式出版过童话、系列童话、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等书籍,但诗,永远都和我的生活紧连在一起!诗是我生活的希望和力量,诗是我前行的动力和明灯!年轻时代写新诗,填过少量的词,中年以后转入写格律诗词!没有诗,我不知道一个人该如何生活和生存!这,便是我填词兴趣不竭的永恒理由之又一。 古人说,诗言志,词言情。但在我看来,词绝非“小道”,相反,在我这里,它和诗一样,它既可言志又可言情,志,随情而流淌,情,流而不失志。我填词,时时遵行这一法则,反对空喊口号堆砌概念,因为,没有情的流溢,那就不是作为文学作品而存在着的词了! 词要反映生活,但不是图解生活。因此要以形象思维勾勒意境,写出词味。那么,词中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的词,有直接就当下国运民生直抒情怀褒贬爱憎的,它们寄寓了我们这个民族的大爱之情! 当然,我的词,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写风景写花草虫鱼之属的。那么是否写国运民生就是反映生活,而写风景写花花草草就不是反映生活呢?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先来关顾一下当前社会生活中人们所普遍关心的一件大事,即环境保护。从高层到平民,谁不在为这件关乎到子孙后代的大事而忧虑呢?既然如此,那么我的风景花草词作不正是对这一忧虑的生活现实的形象化和理想化的反拨、反映和或警示或追慕吗?何况,我国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几部词集,五代后蜀赵崇祚辑第一部词集《花间集》,南宋何士信辑词集《草堂诗余》,明代陈耀文在吴承恩所刻词集《花草新编》的基础上刻印影响很大的《花草粹编》词集,它们都与花草相系,虽然这花草与那花草有着区别,但就词的体性而言,从某个意义上来说,写花草之属乃缘词之本性也!况南宋大词人刘克庄有言:“借花卉以发墨客之豪,托闺怨以寓放臣逐子之感”,难道我们今天就不可以有“借花卉以发墨客之豪”的创作冲动和借此体写当今生活的意想吗? 我的词中,还有一些是写作为一个社会人的个人情感的。是人,都有情,这是人与动物相区别的一个重要标志。因此,我把写人的情,写人的爱,作为词的一个不可或缺的内容。写情的芬芳,写爱的美丽,写情和爱的永恒的温婉。当今经济社会,人们都在喊竞争太激烈,节奏太快,生活得太累,大家都需要有片刻的宁静和精神的寄寓,那么,这片刻的宁静和精神的寄寓到哪里去寻找?于是,我说,来吧,请到我的小词中来休憩,我给你心灵以柔软而温静的寄放和美的享受! 塑造美,歌唱美,塑造和歌唱世界万物之美、人类之美及人性之美,乃是我词作的永恒主题之一!这与歌唱真善美是相行不悖的!没有美,我们就会生活在枯燥里、阴暗里、死灭里;有了美,太阳会每天照临我们的心头,我们的人生和生活就会永远如诗若画,笑声会永远伴随着我们前行!我的许多山水词、田园词等,可以说就是企图为我们今人的心灵围筑一片美的栖息地! 至于对一些丑恶现象的鞭挞,在我的词中也时有所见。这方面,我追求冷幽默,入木三分,而不是破口骂山门,为针砭而针砭。 我们现在填词,除了应有鲜活和浓厚的现实生活积累以外,作为一个文化人还应具备深厚的文化学养。并不是读了几首古人的词,照着现成的词谱依葫芦画画瓢就可以的!我是这样要求自己的,至少我得对词这个文学门类有个深入的了解!填词,总要首先知道词是个什么东西?也就是要辨体,也就是要识体,也就是要尊体!因此,我读词史,读词话史,读词谱史,读词学批评史,知往识来。我读古代最早或最有价值的知名词集,汲取真滋养。我读古代大量的词话类的词论作品,拥有真词观。我读古代最早或最具权威性的词谱书,掌握真律规。我常翻读古韵书,娴熟真韵域。只有这样,我们所填之词,才能保证基本像个词! 宋代,苏轼的词在当时词学大家和有名词人那里是很不受待见的,其所常遭讥刺的原因在于“不谙音律”“以诗为词”“要非本色”。那时的词坛是视《花间集》的词为“本色”“当行”词的,以婉约为正宗。而到了南宋辛弃疾一批多写豪放词的词人出现之后,词坛方始大赞苏轼之词,大扬豪放风格,大倡词之雅正,继而大贬婉约,大有不置婉约于末路而不休的气势!历史上,婉约到后来曾一度流失于绮艳柔靡,崇尚豪放者斥之;然豪放到后来也曾一度夹杂以粗豪叫嚣,而宗法婉约者讥之。其实,这些现象都是词之婉豪风格的不良异化而已。对于词的风格的豪放和婉约,在今天的我看来,二者之间其实绝对没有水火不相容的关系,作为词的一种风格,豪放我喜欢,婉约我也钟情。因此,在我的词中,该婉约时尽情婉约,该豪放时泼胆豪放,可为缠绵颠倒死,更作慷慨激昂生! 格律,是当今诗词写作绕不过去的一个话题!我是一个主张严格遵律者! 这么多年以来,平均下来我基本上每天都要写一首格律诗和填一阕词,因常年坚持,每天磨砺,格律之中,越来越觉游刃有余。比如我这里的一千零五十六首词,仅就遵守平仄律来说,是凡词谱中标明“应平但也可仄”的,我一律用“平”,“应仄但也可平”的,我则一律用仄!尽可能地遵最早之词的词律!就是这样,我也从没有觉得,词的格律要求妨碍了我的情感的自由发挥!而我所采用的词谱则是类如清代王奕清等编纂的《钦定词谱》一类的权威词谱。我为什么在遵律上如此严格要求自己,原因就在于,如果我的词作还有流传的价值和可能的话,那我就一定要留给他人、留给时代、留给后人以货真价实的东西,而绝不能留下令人厌恶的似是而非的赝品!再一个原因就是,就目前全国词坛发表的好多词作和出版的词作书籍来看,要么就是内容粗制滥造,要么就是语言拗裂别剥,要么就是格律严重错谬——平仄不对、用韵不确、句型不合、对仗不遵、基调不谐,叫人不忍卒读!因此,我认为,我们不能对词这种传统的优秀文化抱有如此极不负责任的恶俗态度! 以上,就是我对我的填词在内容和形式诸方面的长恒不变、一以贯之的刻意坚持和追求的简要述说! 我遵我格,我写我心,心性不移,如此而已! 当然,我的词作一定也会存在不少问题,特别是在反复校对修改之后还会存在疏忽之误,在此一并敬请方家不吝指正,鄙人先此真诚地谢谢了! (《江南词草》已于日前由凤凰出版社出版,本文为作者自序,有删节) (责任编辑:D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