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空军大校

林泉高致

　　1990年，我供职的《上海滩》杂志社主编吴云溥告诉我：《新民晚报》新来了一位总编办主任叫恽甫铭，是空军大校转业的。不久，我就见到了他，开口称他“恽大校”。他不让我这样称呼，说：“我们是同行，办报纸、搞新闻我是新兵，要向你们学习呢。”

　　《新民晚报》向来重视发行工作，每年秋天都要派得力干部分赴华东各地。有一次我与恽甫铭同赴江西南昌搞发行，在推广宣传会上，由他介绍晚报的办报方针和发展趋势，他如数家珍侃侃而谈，仿佛是位资深老报人。

　　后来他到北京中央党校学习，回沪后约我见面，从那以后我们有过很多次接触，发展成为好朋友，但是我一直不知道他还是上海市美术家协会会员、上海书画院的特聘画师，可见他处事风格一贯低调。

　　哪来时间绘画作文

　　我一直在《新民晚报》上拜读恽甫铭采访画家的文章，后来又见到他几本书画评论专著和画册，才知道恽氏画派的传人就在我身边。他哪来时间绘画作文？我一直怀疑。时任晚报总编辑的丁法章先生说：“身为总编辑，我几乎没有休息日，而只要我在报社，他（恽甫铭）一定也在办公室里。我每天至少要工作到晚上六七点钟才下班，他也自然要到那时才能回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天如此。而甫铭兄又是如何抽出时间畅游于他的艺术天地作画为文的呢？真是难以想象。我想，必是少休息一点，勤思考、多实践一点。舍此，别无他途。”

　　值得提一下的是，恽甫铭竟然没有进过美术院校。他从军人到报人再到画人，在自学绘画的道路上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何以能如此？他谦虚地说：“这要感谢三位老师。”

　　功成名就谢“三师”

　　第一位老师是“传统”。在恽甫铭的几千册藏书中，中国古典文学、诗词、绘画的内容占了绝大多数。五千年文明史、一千年绘画史，是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教科书，他一头扎进传统，如饥似渴地汲取营养。晋唐宋元是中国绘画发展的顶峰，他从《芥子园画传》入手，学习古代绘画经典，从临摹古画着手，探索山石树木云水泉瀑画法的堂奥。元代王蒙、清代龚贤，是恽甫铭最为崇拜和用心学习的画家。那年夏天，恽甫铭顶着酷暑到上海博物馆观摩原作，并找来按原件印制的图轴，认认真真地临摹了半个月。龚贤的山水画茂树繁花，山林映带，气息高古，别具一格，恽甫铭也认认真真地临摹了好几通长卷，得益匪浅。

　　有一段时间，恽甫铭感到绘制的山水画气势有余，细节描绘不足，内容空洞不耐看，找几个朋友“会诊”，原来问题出在笔头太粗，必须“收一收”。他想：80岁还能学吹喇叭呢，咱60岁画工笔，亦未晚也。他集中一段时间临摹宋代花鸟、山水画，直到取得满意的效果。如今他养成了习惯，只要有闲暇时间，就反复地背临古画，在更高的层次上掌握基本功。

　　第二位老师是“造化”。在掌握传统绘画的技法后，一定要走向大自然，拥抱大自然，理解传统绘画技法的源头，消化古人的优秀积累。恽甫铭去过许多名山大川采风，足迹遍及大江南北。他常常带着两套写生工具，时间充裕时直接用毛笔画册页，时间仓促时就画钢笔淡彩，先记录要点回家再加工补成。这些年来他已积累了十多本册页和写生本。他说：“写生虽苦，但乐在其中。”有一年夏天到安徽天柱山写生，坐在半山腰石板上画画，不知不觉过了晌午，这才啃个冷馒头和茶叶蛋充饥，哪知经火辣辣的太阳暴晒，晚上皮肤过敏早已红肿成一片。有次到湖北恩施大峡谷时遇到了风雨天气，但他坚持写生。待到画了一半，一阵山雨突袭而至，那幅画真成了水墨画了。到大自然去的多了，心中积累的山水画也越来越多，恽甫铭真正领悟到了“心中有千山万水，笔下方有千丘万壑”的道理。

　　第三位老师是“朋友”。恽甫铭没上过美校也没正式拜过师，但老师数也数不清，他将采访书画家的过程变成了学习书画博采众长的过程。 (责任编辑：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