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城里人来说，清明节除了扫墓，就是踏青春游；而扫墓归来的农家，播早稻种子及种瓜种豆才是“第一要务”。30多年前，还是孩童的我，就懂得了城乡清明的差异。

     6岁那年清明节，父亲带着哥哥和我扫墓回家的路上就叮嘱我们，吃过早饭去把挨着猪圈后的荒坡垦出一洼，他回来种几棵南瓜……父母下水田播早稻种子后，哥哥就拉着我去开荒，为的是“早点做完早点玩”。挖下第一锄才知，猪圈后临山的荒坡原是废弃的老宅基，布满了瓦砾、碎石、砖头，我们花费近一小时才开垦出一垄长3米多、宽不足1米的菜地，剔除砖头瓦砾碎石又用了半个多小时。望着眼前的“战果”，手心已起血泡的我很兴奋，因为大功已告成、马上就可玩了。谁知，曾尾随母亲种过瓜豆的哥哥“种瓜瘾”却上来了，或许他想尝试亲自种庄稼的乐趣。他让我就近捡一些竹枝，自己整起南瓜地，挖了5个小坑，又从家里抓来一把南瓜籽，往每个坑中放进两粒、小心翼翼地盖上土后，挑来两畚箕猪粪，均匀地撒在坑的周围。然后将我捡来的竹枝覆盖在上面。他说，这样可以防止鸡鸟等的破坏。下午1点多，回家吃午饭的父母为我们“超额”完成了任务而格外高兴。

     打那起，每天早晚去探视南瓜的信息便成了我的任务。一个雨后的清晨，5个小坑里的南瓜籽约好似的全都破土而出，这些头顶两片“瓦”的瓜苗，因身子比小草粗壮，又头戴“官帽”，似乎就是受命来当“统帅”的。南瓜苗在身后小草、小树的“监督”下，“官帽”的两只帽翅纷纷变成了两片叶子，中间也露出一长一短两片嫩叶。不知什么时候，母亲对瓜苗进行了间伐，每个坑里只保留了一棵。瓜苗似乎更喜欢这样的环境，独立成长得更快。尤其最左边的一棵，一眨眼就串到八九厘米高。

     于是，我格外关注这棵大的。也就在此时，我发现它的腰开始软下来，且越长越软，终于在一天夜里贴到地面。这小家伙似乎非常机智，两天后，便伸出根须，牢牢盘住伸向挡墙根部的地面，苗尖昂着头贴着猪圈后墙攀升，一副雄纠纠的架势，急欲坐上墙头。以后，我见到它像失去力量和信心似的，总是在墙头盘旋或向背面下滑或作平行前移姿态，便没再搭理它，直到它那巴掌大的叶子中间绽开似喇叭的黄花后，我才知它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来到人间的神圣职责。终于，在蜜蜂、昆虫及猪、鸡、鸟等的助威加油下，那黄色的喇叭花几天就消失了。我和哥哥都以为是一朵“公花”，谁知它躲在那肥大的叶子下面做起了“产妇”……端坐于墙头的青南瓜，一下子点缀了猪圈，成为我家后院一道独特的风景。其他4棵在它激励下，也轰轰烈烈地开起花、结起瓜……

     见小南瓜们一天天变胖、长大，并不停更换肤色，用各种抒情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喜悦与欢欣，我忽然意识到打动我的，并不是它们的日渐成熟，而是其成长、成熟背后的某些东西，是一种热爱生命的意念和信心，抑或是它们无论如何都勇敢地挣破束缚所表现出的顽强生命力。

      而父亲要我们清明垦荒种瓜，不仅仅是传承“清明前后种瓜种豆”的习俗，更是教育培养我们从小就要热爱劳动。说得深些，就是没在农具上留下手印，手掌上没磨过血泡和老茧，对粗笨的锄头等农具就没感觉、没感情，对百姓也不会动情、不会有真情。季节正在翻页，又一个清明节来临，新的生命与梦想正在深厚新鲜的土壤里孕育，带着孩子们走近大自然去聆听和见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