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尚长荣（左）拜访戴博元

      戴博元先生以91岁高龄于今年1月2日逝世，至今快一周年了，我深切怀念他，时常会想起与他在常州市文管会共事时的一些往事。

　　30年前，我在市文化局工作时，受命组建市文物保护机构，并立即开展全国统一组织的文物普查工作。由于工作面广量大，专业人员少，我听说戴博元先生是知名的常州文史、掌故专家，从1980年起就先后受聘市地名委员会顾问、市地方志办公室顾问，恰其时手上工作行将结束，便力邀他来市文管办当顾问，从1983年起到1994年我退休，共事整整10年。朱达明同志接任后，我与戴老同时被留用，直到1999年朱主任退休。

　　在与戴老共事的十多年里，我感到他为人堂堂正正、老老实实，办事勤勤恳恳、认认真真，作风稳稳当当、踏踏实实，是个良师益友。他读书甚多，知识渊博，却谦虚谨慎，沉默寡言，是一位道地的忠厚长者，一位很有修养、多才多艺的学者。他从不倚老卖老、自以为是，说话和和气气，从未与人红过脸。他对历史、文物、书画、诗文、地方文献、风俗民情、名人逸事等等很有研究，写过不少文章，估计有70多万字。

　　戴老是国家文物局主编的《中国历代名人胜迹大辞典》及《江南胜迹》《江苏文物志·常州卷》《常州市地名录》《常州市志》等书的撰稿人之一，编著有《恽南田年谱》《恽南田诗选》《张太雷年谱》（合作）《天宁寺》等。较有影响的是1998年曾择优出版过一本《常州文史杂谈》，作为江苏文史资料第111辑（附录），包括地方掌故、名人纪闻、乡里风情、艺苑撷芬等，内容丰富，文笔清新，结构谨严，情节生动，引人入胜。比如《常州地名来历浅介》《唐代一局中日围棋赛》《吴濙密访建文帝》《贞和堂三百年沧桑史》《恽铁樵慧眼识鲁迅》等篇什，不要说一般人，即使同行也极少有人知道并写得出来。有些文章不仅要翻阅很多历史资料，还要通过深入实际进行艰辛的调查研究，才能弄清是非真相。如清代著名诗人黄仲则，虽只活到35岁，却留下2000多首不朽诗篇，当时便被誉为“今李白”。常州保存有他的故居“两当轩”，但他的坟墓在哪里呢？史料说在“阳湖永丰西乡永宁庵前”，又说在“郑陆一带”。戴老不顾年近花甲，下乡实地调查过多次，走访了不少年纪大的乡民，并与黄仲则第六世孙葆树老先生实地寻访，几经周折，终于在今新堂路与飞龙东路交界处北环小学校舍附近的草木丛中，找到了坟墓的确切位置，并于1983年6月6日黄仲则逝世200周年之际，请著名诗人、书法家，时任市政协副主席的钱小山先生为墓碑书写“诗人黄仲则墓”。又如清代著名叠石大师戈裕良，曾亲手造园叠石，存世有苏州环秀山庄、南京五松园、扬州意园小盘谷、常熟燕谷等名园，首创“钩带法”，成为江南第一造园叠假山石的名手。但其生活年代，究竟是乾隆还是乾嘉时代，难以确定，一直是中国园林史上一大憾事。有次,著名园林学专家、上海同济大学教授陈从周与戴老谈起此事，戴老即与几位同行专家到武进实地寻访，查阅家谱，证实戈裕良为武进洛阳乡尚湖墩戈家村人，生于乾隆廿九年（1764年）十月十一日，卒于道光十年（1830年）三月十九日，享年67岁，解决了历史上一大悬案，受到了陈教授的称赞。

　　听人说戴老一生十分爱好京剧昆曲，能唱京戏，是颇有声名的票友。我一直未听他自己说过，但看到他很多文章谈到京昆方面的人和事，内容生动详实，极具史料价值。后来读到一本江苏省戏剧家协会编的《当代江苏戏剧家》与另一本常州编的《常州戏剧家》后，才有所了解，据两书评鉴：他“早年参加京剧票社，曾请教于赵化南、名票蒋君稼等，演出《女起解》《四郎探母》《打渔杀家》《金玉奴》《打龙袍》等剧之花旦、小生，后从事撰写戏剧史料及京剧评论，先后被聘为常州市戏曲研究所特邀研究员、《常州报》特约记者，是《中国戏曲志·江苏卷》的撰稿人，论述有《赵子敬与昆曲》、《戏剧评论家张肖伧》《清末以来常州的京昆活动》等京剧评论文章70余篇，20余万字，分别发表于《常州戏剧论文选集》《江苏戏曲资料选辑》《艺术百家》中国人民大学《戏曲研究》等报刊”。戴老终生爱好京剧昆曲，生前与梅兰芳、尚小云、俞振飞、马连良、王琴生、梁慧超、孙均卿、关肃霜、李慧芳、李丽芳、岳美缇、宋长荣等国内京昆名家均有交往，戏剧界前辈好友较多，有的还是一生莫逆之交。前中国戏剧家协会主席尚长荣（尚小云之子）曾亲自到戴老新街巷寓所拜访，留有手书“从艺六十年”的手迹和照片。可见戴老是“真人不露相”，为人低调，对我等好友也不愿炫耀自己，重提过去，对名利看得很轻淡。

　　从《常州文史杂谈》著作中发现，戴老多次谈论到常州地区书画家的活动和作品，说的尽是“行话”。不是“行家”，怎么能说 “行话”呢？过去我没听戴老说过自己会画，也未亲见过戴老作的画，直到最近见到他的数幅山水、花鸟画遗作的照片，方知其自幼习画，能书擅画，据说在困难时曾靠画宫梳名篦养家，但存世极少。他与吴青霞、承名世、戴元俊等前辈画家交厚，还是书法大家、清史专家恽宝惠的学生。我手头有他赠我的两件书作，写的行书，用笔圆润劲丽，极有功力，充满书卷气，耐人寻味，看得出是在几十年里博采众家之长形成了自己的风貌特点。我乐于收藏、欣赏这样的作品。

　　去过红梅公园内红梅阁的人都知道，红梅阁门口有著名剧作家、书法家吴祖光所书的抱柱联，常招来文人墨客慕名留连驻足，上联为“崇台溢彩恰东接城阴西连塔影”，下联为“杰阁飞翠喜风敲铎韵雨湿钟声”，联语工整严谨，书法更是隽逸秀妍，落款为“武进吴祖光书”，但撰联者未署名，不知是何人。直到前几天有幸看到戴老作的诗词遗稿才真相大白，原来该联是戴博元先生所撰，原联手稿上所标的音韵平仄历历在目，并有戴老后来的补记：“2010年清明，红梅樱花满山，花雨缤纷，重睹此联（予撰吴书），而吴祖光已于2003年4月9日亡故，逝世已七年矣。”戴老生前是江苏省诗词协会会员、常州舣舟诗社社员，留有《鸿雪诗存》约近百首，我不懂诗词格律及音韵平仄，不敢班门弄斧，就不啰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