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一词，最早是指军中给将帅出谋划策的军师等文职人员，到后来适用范围就扩大了，一些文武官员因公务需要和自身爱好，延揽才能各异的文人士子辅助自己，都属于幕僚性质。他们除了给长官出谋划策外，还要整理文书、起草奏章信函和编辑文稿等，这就等同于现在的秘书。不过秘书和幕僚有个最大不同，那就是以前幕僚薪酬都是长官私人负担，而现在秘书工资是公家开销的，这点对他们职业态度有很大影响。这里介绍的陆耀遹，就是一位兢兢业业终生为幕的常州人。

      陆耀遹（1771-1836）字绍闻，清阳湖（今常州）人。他出生于常州书香世家，祖父陆广霖是乾隆年间进士，叔父陆继辂以诗文著称，是阳湖文派的主要人物，他和陆耀遹被并称为“二陆”。陆耀遹幼年丧父，由母亲庄氏教养长大，并在庄家读书进业。在青年时期，陆耀遹和同乡张惠言、李兆洛来往频繁，他们一起探讨诗文，相互促进，给自己打下了深厚的文学基础。陆耀遹虽然学问很好，但科举却不顺利，加上家境贫寒生计所迫，陆耀遹二十五岁就以幕僚为业，开始了长达近三十年的游幕生活。其间他分别在浙江学政阮元、陕西巡抚朱勋、两广总督李鸿宾等名公巨卿手下当幕僚。在这过程中，陆耀遹对幕主的事务都尽心尽责，李兆洛就说他“虑事周慎，曲当人情，为人谋必竭忠告，或相依任，斠然无私”，因此他和各幕主相处都很融洽。陆耀遹在游幕的闲暇时间，从事诗文创作和金石文字研究，阮元就很欣赏他的诗词，称其“诗才清拔，非唐人不道只字”。清乾隆以后，金石考据学盛极一时，许多大家都有专著面世，而集大成者就是王昶编著的《金石萃编》。陆耀遹也有金石癖，他因游幕足迹遍布东南及西北诸省，每到一地，就遍访名碑石刻，收罗摹本拓片加以考证，另外也得到好友董祐诚、方履籛的帮助，编成《金石续编》书稿，何绍基对此稿评价是“近时绝学，足可以寿世。”遗憾的是，《金石续编》在陆耀遹生前没能刊印，后陆氏家人委托太仓状元陆增祥加以校订并刊行面世。这本书补充了《金石萃编》的遗漏和缺失，使金石学资料更加完备和充实，从而奠定了陆耀遹的学术地位。另外，他还著有《双白燕堂文集》《双白燕堂诗集》等，也属于阳湖文派重要的文学作品。

      关于陆耀遹的书法墨迹，有文章说在民国时候曾经有尺牍石印本流传，可惜没有看到过。这幅陆耀遹的书法（如图），是一段题跋文章，原先应该是一部手卷中的一节，被分割后流散出来的。以前文人墨客，如果得到一件喜欢的书画，会请好友或师长分别题跋，然后裱成手卷随身携带，以便随时把玩，这也是文人的一件雅事。不过手卷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被逐段裁开分散掉，陆耀遹这件墨迹就遭受了这样的命运。我们解读这段题跋可知，在嘉庆十七年（1812），陆耀遹当时是陕西巡抚朱勋的幕僚，同年常州赵怀玉应朱勋邀请，到陕西讲席授课，其间赵怀玉得到一幅章佳书法，因为章佳和陆耀遹也是旧相识，于是赵怀玉请陆耀遹写跋文记录这件事情。章佳字东甫，清代嘉庆道光年间钦差大臣，曾经出任过陕甘、直隶总督，是朝廷重臣。陆耀遹在题跋里记录了他与章佳认识经过以及相处的一些趣事，也把章佳赞扬了一番，说他“字法似赵吴兴”，治理甘陕是“民和政简”云云。这篇跋文陆耀遹写得特别认真，用贵重的蚕丝纸打好乌丝栏，通篇小楷写就，内容涉及到重要人物都空格或另起一行以示敬重，写到自己则缩小字体表达谦逊之意，处处留意一笔不苟，可称是精心之作。

      游幕作为文人士子谋生手段之一，在清代非常普遍，常州也有许多文人做幕僚，其中有些人影响很大。譬如清代道光同治年间的赵烈文，他曾经在曾国藩和曾国荃兄弟俩手下当幕僚，在曾氏兄弟剿灭太平军的过程中出力良多。还有“民国产婆”赵凤昌，作为张之洞在上海的代理人，积累了相当的人脉，在“南北议和”时，赵凤昌充分利用这些关系和影响力，调和各方势力达成协议，在历史关键点上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吕景端作为盛宣怀的幕僚，许多机要事务都参与其中，在盛宣怀过世后，还整理他的诗词文稿，编成《愚斋文稿》。其他有游幕经历的常州名人如恽南田当宋荦的幕僚，李兆洛入康绍镛幕，赵翼授馆汪由敦家，赵怀玉应招伊秉绶，孙星衍、洪亮吉和黄仲则都曾经是毕沅幕僚，甚至盛宣怀和庄蕴宽在出仕之前也都有入幕的经历。以游幕为台阶晋升官场，也是中国的传统之一，幕而优则仕，如今依然在延续。 文/张 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