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在1997年,我刚到九洲集团工作不久。有一次和九洲集团的老板刘灿放董事长说起作家高晓声,“他是武进郑陆人,和你是一个乡的人,你们是真正的老乡。”刘灿放也说,他知道高晓声,也知道高晓声的小说《陈奂生上城》,还听说过不少高晓声的故事和传说,但过去不认识他。接着说:“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看他。” 我原话相告,高晓声听了很高兴。过了两天,高晓声打电话给我说,就约定第二天下午三点钟在常州北太平桥章辰霄家里见面。 第二天下午三点前,我先到章辰霄家,高晓声已经坐在那儿。可是眼看三点钟已过,人还没来,高晓声就有点不高兴。我心里也有点急,就跑到大地宾馆门口,不断往火车站方向张望。隔了两三分钟,看到刘灿放快步走过来,我总算松了口气。我说:“哈!高老师已经在那儿等你啦。” 走上楼,推开门,高老师迎上来,我马上一边介绍高老师,一边介绍刘董事长。他俩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都显得十分高兴。刘灿放道歉来晚了,高晓声早已笑容满面了。 这是一次文学家和企业家的会见。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但蕴藏的含义却是意味深长的。原来,文学家和企业家是可以互相欣赏的。 坐下就谈得更热乎。高晓声问刘灿放:“你家是哪里?”刘灿放告诉他是羌家头。高晓声自我介绍说:“我家是董墅。”其实两家只是隔开三四里地。两个都是农民,但刘灿放是比高晓声还小二十多岁的纯粹的农民,而高晓声是戴着右派帽子劳动改造的农民。按高晓声自己讲,他们这种右派分子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揿在水里还让你出来翻翻泡的,如陆文夫,改造时期发表过一点东西;一种是揿在水里连泡泡头也不让你翻的。他就是被揿在水里连一点泡泡也不让翻的那种,自然在社会上不会有什么交往的。而如今他们一个是全国著名的作家,一个是当地很有影响的企业家。 大家谈了不少家乡的事情,高晓声又问了不少企业里的事。说着说着,高晓声问:“做生意什么最难?” 刘灿放脱口而出:“做人最难。” 高晓声略有所思,颔首称是。 说着说着高晓声兴致来了,对刘灿放说:“什么时候你用录音机把你做生意的事情录下来,我来写篇做生意的小说。” 刘灿放也笑着说:“好啊!” 这是一个文学家和企业家的对话,看似平常,其实真是意味深长的。原来作家应该写农民、工人、军人,还可以写企业家的。这次会见以后,虽然大家各自忙碌各自的事情,但后来又有过几次见面。一次是高晓声从南京到常州来,刘灿放安排他住在明都,我还叫老朋友篆刻家王日曦来为高晓声刻了一枚章。这时高晓声的散文集《寻觅清白》已经出版,每人送了一本。高晓声还用毛笔写了一幅“寻觅清白”的条幅送给王日曦。 在明都酒店住了3天后,高晓声要回南京去,刘灿放派车由驾驶员和我一起把他送到南京肚带营他的寓所。过了一年不到,1998年的初夏水蜜桃上市的季节,高晓声打电话给我说他在无锡杨湾朋友处修养。我告诉刘灿放,刘灿放就派一辆车叫我去杨湾看看他。他那里还备着毛笔砚台文房四宝,偶然写写毛笔字,我就向他提出写一幅字给我。他就写了他作的句子给我,内容是这样的:“常州文坛,鼎立江南,以往如此,而今也然。人有知者,刮目相看,人若无知,两不相干。”落款是“丁丑年重抄旧句于杨湾,林深兄存”。 那次我女儿也跟着一起去的,也问他要写字,他似乎不太愿意写唐诗宋词之类的内容,想来想去,斟酌了好长时间,才写了一句他自己编排的句子。从这里,我更加了解到他的脾气,文学语言不要拾人家的牙慧,自己按自己的习惯说话,自己的语言风格才是最具鲜明个性的。这也是高晓声独特文学语言形成的真正原因吧。 1998年,我在九洲食品城任副总,负责广告策划。那时电视剧《陈奂生上城》正在溧阳拍摄。我突然有了一个奇妙的广告创意,做一个九洲食品城的形象广告。于是写成一个大约10秒的剧本,内容是这样的: (江南田野上,草长莺飞,油菜花黄,陈奂生从田埂上走过来)。 一个人看见陈奂生,问:“奂生啊,你上哪里去呀?” 陈奂生回答:“上城去。” (责任编辑:D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