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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盛宣怀曾孙的交往

时间:2016-01-03 11:15来源:未知 作者:李开明
与盛承志相识是在1967年。那时,经过一系列灾难性的运动后,学校停课、工厂停产,似乎一切都在万劫不复之中。然而在武进、丹阳地区却有一项体育运动方兴未艾,那就是农村篮球比

  与盛承志相识是在1967年。那时,经过一系列灾难性的运动后,学校停课、工厂停产,似乎一切都在万劫不复之中。然而在武进、丹阳地区却有一项体育运动方兴未艾,那就是农村篮球比赛。我在奔牛高中就读时是校队主力,因此只要有人邀赛,自然积极投入。当时的奔牛公社篮球队以卢志强为首(武进篮球名宿,全国优秀体育教师、特级教师),在常武地区鲜有对手。可是要去外地参赛,便觉实力不济。每当此时,总要去夏溪请二位高手助阵,一位是奔牛人高承之(夏溪中学体育教师,文革后调镇江师专),另一位便是盛承志。盛承志篮球智商极高,反应敏捷,在场上视野十分开阔,加上1.80米的身高,几乎能司职球队各个位置。初次与他一起打球,便觉得十分得心应手。当时一直惊诧夏溪怎会有如此篮球高手,后来得知,盛承志原先曾是哈军工(解放军军事工程学院)篮球队队长,毕业后在海军服役,后转业分配在夏溪供销社化肥仓库当发货员。当时这种情况虽司空见惯,但我总为他深感惋惜。

  记得有一次去丹阳访仙参加篮球赛,我和球友去夏溪镇请高、盛二位。在供销社顺利获得领导批准后,盛承志带我们在镇郊一草屋前驻足,他说这就是寒舍,并不无得意地讲,这新房(当时盛刚新婚燕尔)是他和老婆两人用泥巴、稻草亲手垒起的。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陋,泥地、泥墙,几乎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但又极其整洁。盛的妻子是当地人,典型的江南农村女子,端庄娇弱,收拾好换洗衣服后,便千叮咛万嘱咐,盛也是唯唯诺诺,一片情深意笃的样子,看得出文化的差异丝毫没有给这对患难夫妻带来任何障碍。

  那年武斗正酣,交通瘫痪,一行人步行去丹阳,路途遥远,便天南海北找些话题打发时间。当时我正好偷看了《复活》《安娜·卡列尼娜》等几本禁书,与盛承志交流,哪知他不仅对书中人物了如指掌,对时代背景、社会意义也都有非常独到的见解。通过这次文学上的探讨,两人渐渐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有一次代表横林北湖大队去参加公社篮球比赛。晚上我与盛承志并头抵足,睡在北湖小学教室的地铺上。长夜难熬,我们便海阔天空地神聊。盛突然对我说:“老弟,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到夏溪供销社做仓库发货员吗?今天讲给你听听,也可打消你的疑虑。”

  原来,常州人盛宣怀,中国近代史上赫赫有名的清王朝邮电大臣,中国民族工业的鼻祖,乃是盛兄的曾祖父。辛亥革命虽然推翻了清王朝,但由于盛氏家大业大,仅在苏州就有大量房地产,所以祖父辈生活仍十分优裕。新中国成立后,作为官僚资本家的盛氏家产统统被没收,留在苏州的盛氏后代每家留得一套住房,勉强供全家栖身。盛兄的父亲,一辈子未参加过任何工作,为了养家糊口,只能变卖家中一切可以变卖的东西。到后来,所有家具细软变卖殆尽,生活异常艰辛。上世纪50年代中期,盛兄中学毕业,虽各门功课十分优秀,然家里已无力继续供他深造。经人介绍,他去了南京炮兵工程学院做校工,负责收发、刻钢板等。由于他聪明勤奋,部门领导对他非常器重,并允许他旁听。就这样,他边工作、边旁听自学,至第二年高考时领导鼓励他参加,结果一鸣惊人,以南京军区第一名的成绩被哈军工舰艇专业录取。由于在校期间各方面都出类拔萃,他毕业后被分配到汉口一家专造舰艇的兵工厂当军代表。这是盛兄人生的巅峰。好景不长,上世纪60年代,中国核潜艇计划正式立项,该厂是承担此项目的主要试制工厂,由于项目属国家最高机密,对参与人员的政审十分严苛。结果查出盛宣怀居然是盛兄的曾祖父,不但军代表当不成,连军籍都保不住了。一纸转业令,把他发配到江苏省民政厅,民政厅又一纸调遣令到武进县商业局。当时,盛兄曾向民政厅提出能否分配到武进县文教局,并表示任何学校、任何科目都能胜任,结果还是被分至夏溪供销社当了化肥仓库发货员。当时我听得唏嘘不已,盛兄却坦然自嘲:“上盛极矣,下必颓。”

  随着年龄增大,我与篮球运动也渐行渐远,昔日的球友各奔东西,大家相聚的机会越来越少。十年动乱结束后,盛兄否极泰来,先是听说调往镇江船舶学院(现江苏科技大学)当了老师,过几年听说他已在院党委担任领导职务,苦尽甘来,我心中不禁为他高兴。

  20年前,家中亲戚的孩子高考,填报志愿时,想到当院领导的盛兄,便去电咨询,多年未曾谋面,盛兄居然一“听”如故,虽已担任大学领导,对过去的球友仍如数家珍,一片真情,使我感动不已。

  屈指算来,与盛兄阔别40余年了,每每在报端及电视上看到有关盛氏大家族的新闻,心里总会油然升起一股思念之情,总会默默祈祷:盛兄,别来无恙。

(责任编辑: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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