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之前，价廉物美的陶瓷器皿是平常人家居家过日子的首选。不过，陶瓷器是易碎品，一不小心落地或与硬物相撞，极可能破裂。好在只要不是四分五裂，且碎片完整无缺，专门的工匠能够修补整复。这个行当坊间俗称“补碗”，老常州人把做这一行当的匠人唤作“补碗佬”。

      补碗还有一个雅致的名字——锔瓷。旧时有玩家，甚至人为将陶瓷器破坏后再请匠人修复，仅仅是为了让锔钉成为一种装饰。这是题外话了。

      碗盘等日用陶瓷器虽价格不高，但修修补补总归更划算，因此，那时的补碗匠很受欢迎。他们一般没有固定的摊位，挑一副装有小抽斗工具箱的简易担子，工具箱里大多数工具都是他们自己制作的，有巴掌大的小弓、针尖大的钻头，以及形态各异、金属材质的锔钉等。而补碗匠的工具通常很小，就连小锤、镊子、夹钳、锉刀、钻头都小得精致。他们走街穿巷走村串户地吆喝着“钉碗哦——”，有时还伴有“叮叮……”的金属敲击声招揽生意，常常引来一群看热闹的孩子。

      所谓补碗，就是用预制好的细如手表分针那样的锔钉把陶瓷器的碎片连接在一起，恢复物器的结构原状。这种锔钉常州话里一般叫“铜（铁）搭”，我儿时住在隔壁被喊做“钱师爷”的，经常给我们猜的谜语中就有“一粒大麦两只脚，猜来猜去猜不着；秀才要猜三年半，状元猜到眼睛瞎”的谜语，谜底正是“铜搭”。我们一群小屁孩猜这个谜语时都兴趣盎然，就是现在想来还是很有意思的，那补碗的“铜搭”还真像一粒大麦，很形象。

      补碗佬大多身怀绝技，小到酒杯，大到几个人合抱不过来的酒酱缸，他们都有本领使之“完璧”。“补碗”关键的一道工序是钻眼，陶瓷器质地坚硬，必须用金刚钻方能奏效。“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这句俗话最初就是说的“补碗”，意思是你没有必要的工具和手段，就不要逞能去做“补碗”这个专业性强的技术生活。接过生活，补碗佬会视所补器皿的大小，钻眼大小，先用钢钉凿出钻眼位，防止打眼时钻头打滑；打钻前无论是打眼还是钻孔，都小心翼翼地“软硬兼施”，来不得半点粗枝大叶，否则极易造成新的破损，遇到较真的主家，赚不到钱不说，还要赔钱。

      最让我感到奇异的是，补碗佬大多不识字，他们却能在新碗底上凿字。主人将要凿的字写出来交给补碗佬，他们先照样写（描）在碗底，然后依笔迹凿上浅浅点点的洞，再用破布醮墨一擦，几个漂亮的字就在碗底了。

      随着老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和消费观念的更新，补碗这行当到上世纪80年代就慢慢淡出了人们的生活。但是，补碗匠人那淳朴动听的吆喝声，深深地留在了我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