篾匠是一门古老的手艺。旧时老百姓日常生活中的用具很多是用竹子加工做成的,大到竹床、躺椅、桌子、凉席,小到篮子、筲箕、蒸笼、箩筐,甚至连热水瓶壳也是竹编的。竹篾用具牢固结实耐用,美观大方,很受家庭主妇欢迎。俗话说“荒年饿不死手艺人”,加上常州地区乡村大都种植竹子,因此农村学竹篾手艺的人很多。 竹篾匠一般都是走街串巷“吃百家饭”的,挑个篾匠担边走边不紧不慢地吆喝:“竹篮、筲箕、蒸笼修伐……”竹篾匠的担子一头是工具箱,一头是材料架。椭圆形状的木质工具箱,尺把高,里面装着篾刀、小锯、小凿、小钻之类编竹篾必备的工具。担子另一头像是一个大竹筐,两根宽竹片中间用火熏弯,十字交叉与竹筐连体形成一个竹架。竹筐里放着长长短短的竹片,竹架上挂着锯子、圈成圆圈的竹篾,下面挂一些竹篮、小筛子之类的半成品,可以说既是材料架又是展销台。 敢“吃百家饭”的竹篾匠大多有一手好技艺,砍、锯、切、剖、拉、撬、编、织、削、磨基本功样样扎实。他们剖出的篾丝,粗细均匀,青白分明;做的篮子,细密均匀,轻巧耐用;编的凉席,光滑细腻,凉爽舒坦……竹篾活手艺是一门细致活,生活好的竹篾匠是不需要吆喝招揽生意的,常常是东家的还没有做完,西家就来约请定时间了,风风光光上门,踏踏实实做事,体体面面数钱。 唐师傅就有一手精熟的好技艺。我小时候,唐师傅一年中总来我家一两次修补或打制竹篾制品,他来我家做修补小生活时,就用他带来的剖好的篾条;做打造新用具大生活时,从破竹、剖篾到刮绒、编制,一浪趟生活就全在我家现场做了。 破竹是唐师傅的绝技,“刺啦刺啦”地锯去老硬的竹头,然后把毛竹一头斜支在屋角,一头搁在自己的肩上,手执背厚刃薄锋利无比的篾刀,对准毛竹顶部就是一刀,篾刀吃入毛竹,另一只手的手掌将篾刀向下锤击,毛竹顶部被剖成两半了,再然后脚踏下半段,双手用巧劲往上一掀,“噼里啪啦”一番爆响,毛竹瞬间被掰成了两半,嫩白的竹腔和薄如蝉翼的竹膜清晰可见。再用长柄的竹铲,利索地铲除竹腔内的竹结,剖成更小的若干段,用篾刀旋剐去节筋。在篾刀娴熟的进退中,鹅黄色的一捆薄篾黄和细篾黄便剖好了。唐师傅手抓一扎丈许长的薄篾,随手一扬,柔韧细长的篾条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金光闪闪,如婆娑起舞的小龙。他在另一条倒放的长凳上支好刮刀,双手紧抓薄篾,逐条刮一遍,篾绒缤纷落下,鹅绒般地堆成一堆,薄篾也刮削得光滑油润了。 唐师傅开始做竹篾生活时,我们一群孩子就会围在他的身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条条竹篾条在他灵巧的手下翻飞,变成箩筐、篮子、凉席、椅子、箱笼等质朴精致耐用的生活用品。唐师傅高兴时也会给我们做个竹箍,让我们欢呼雀跃地满院子里滚着玩……后来,塑料与不锈钢制品大量涌现,竹篾制品几乎悉数淘汰,竹篾工艺和其他一些传统手工艺一样,正渐行渐远地告别我们。不过近年来,随着人们环保意识的增强,竹篾制品又逐渐有了一定的市场,有的饭店,开始用竹器蒸煮饭菜;还有一些人,到乡村定制竹篾产品,装修房间……竹篾这正在远去的老手艺,似乎正在绽放新枝。 (责任编辑:D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