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年，菜场里早早就有粽叶出售了，售价竟达10元一斤；媒体也间有市民去长江边采粽叶要注意安全之类的报道。每每观之，60年前常州市民包粽子的情景又浮现眼前。 上世纪60年代，我家已搬至南郊清凉新村，四周遍布菜地与河沟，河沟边长满芦苇、蒲草、野生茭白与慈姑等。那青青的苇叶便是江南一带上好的粽叶。每年端午前夕，我等姐弟三人挎上2只大竹篮，嫌近处河边苇叶太窄，便沿着清凉新村北侧的水渠堰埂（现清凉东路）一路向东，走过蒋家村、小王家村，到达濮家村附近的大片芦苇荡湿地。但见：满眼一派青绿色，浩浩汤汤无际涯。盈耳动听蛙鸣声，风吹苇低见野鸭。 我兄弟俩手持一木棍先“打草惊蛇”，当然也把可爱的野鸭惊飞了。我们小心翼翼挪进芦苇丛中，姐姐专拣苇杆中段又宽且长并嫩老适中的平整青叶，轻轻向下一掰，然后整齐地叠于篮中。待篮子全部采满已到晌午时分，远处村庄房顶上已炊烟袅袅，姐弟仨轮流扛起满篮沿着沟渠堰埂返回，顺便于沟边摘些艾草和菖蒲。路过瓜田时肚子早已唱起空城计，便将瓜田李下的故事抛至九霄云外，饿虎扑羊般扑向瓜田饱餐一顿。到家后，我们按照母亲吩咐，将粽叶放入大圆盆浸于水中，用板刷一张张正反刷洗，再用清水过净，剪去叶子根部的月牙形老头和叶尖须，兄弟俩任务便告完成。 祖母、母亲和姐姐都是包粽高手，前邻后舍的姑娘、媳妇都会来讨教学艺。只见她们将糯米、赤豆、绿豆淘净，再剥些蚕豆瓣之类（尽管对肉粽垂涎欲滴，却因经济拮据而不能如愿），分别在竹笾里搅拌均匀，然后手拿2张粽叶并叠成一宽张，左手食指和中指夹住叶头，右手两指夹住叶中，轻轻一挽，再将剩余叶子向上一弯变成空斗形状，左手捏住“斗”内壁粽叶交叉处，右手灌米，用筷子捣实（那个年代肚子易饿，粽子便讲究“硬香”），待米满上口时将剩余粽叶再弯，添加一张粽叶封口成粽肩，叶头顺粽体斜插入两叶缝隙间，抹平，再齿咬“扎底线”（一种纳鞋底用的粗棉线）头，左手拿粽，右手绕线于粽底、粽肩两圈，拉紧系扣即可。为了区别不同种类的粽子，她们会在捆扎数量上做出分类，比如赤豆粽3个一扎、白米粽2个一扎、豆瓣粽一个一扎，便于挑选食用。此活看似不难做来不易，全凭手上功夫掌握角度、圆度、力度甚至光洁度，至今我只会描述不会操作。 端午前夕，满新村和周边农村里都飘逸着粽子的香味。当然，我等每人每天只能分到一只粽子，整个端午节每人一只咸鸭蛋加一只咸鸡蛋，还是我兄弟俩自养鸡鸭、自产自腌品，因此舍不得轻易吃掉，将其装入姐姐用玻璃丝带编织的“鸭子袋”里挂在胸前。兄弟俩找来几根直径2毫米左右的铜线，截成十数公分长短，一头敲成扁圆的洼塘，用小锉子打光，一头弯成圆圈把手，做成叫做“扒榔”的微型调羹，兄弟姐妹人手一把，剩余的送给要好小伙伴做礼物。待实在馋水难忍之时，便在咸蛋空头打个小洞，用“扒榔”挖出一小块细细品尝。那淌着金黄色蛋油的咸蛋黄，现在的人们因害怕胆固醇而少吃甚至丢弃，可那时肚里缺乏油水，咸蛋黄便是美味佳肴，总是放到最后才舍得吃。家境富裕的邻居小伙伴一天能吃上两三只蛋，而我一只蛋通常要吃几天，每天挖几“扒榔”解馋而已。 我家并无过生日习惯，除祖母50或60大寿外，其他人一般不过生日。但在端午节晚上却总能吃上一碗放有两小块红烧肉和肉汁茭白或百叶结的“盖浇面”，说是给我过生日，据说这是祖母规定。邻居们都说祖母偏心长孙，祖母笑曰：谁叫他们的生日不在节日呢! 如今，包粽子的人家已不多见，原因较多。诸如芦苇荡湿地日益减少，导致粽叶价格飞涨；生活节奏加快，没地方去自采粽叶也没时间包粽子；机械化包粽技术普遍，手工技术即将失传等。于是那早已名满世界的嘉兴粽子便占领了大半壁江山。每逢端午前夕，但见常州城里，手拎百年老店瑞和泰再包装的嘉兴粽子的人们比比皆是。 其实，我还是不太青睐那扎满线绳的四角菱形嘉兴粽子，尽管它香甜软糯，却远没有三角形带粽肩的常州粽子绿得可爱，它浸透着浓浓的乡情文化和满满的记忆。于是每年端午，我总要催促老伴自己包粽子，然后呼唤子女回来一起品尝。文/金明德 (责任编辑：D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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