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立本（左）与“汉语讲音之父”周有光

 

        2017年1月14日晚上，惊悉常州籍著名语言学家、常州市名人研究会顾问周有光先生去世的消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连忙打电话向北京的好友们证实。在确认了这个噩耗后，我不禁黯然泪下，伤心不已，夜不成寐，回忆起与周老交往的点点滴滴，恍若昨日。

　　我与周老是忘年交，周老生于晚清的1906年，经过整个一个世纪零十二年，在他度过了112岁生日之后的第一天，离开了这个他曾经生活的世界。周老早年任职于文字改革委员会，即今天的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曾参与汉语拼音方案的设计，因此被誉为“汉语拼音之父”。

　　在2011年之前，我就仰慕周老已久，惜无缘结识。不过我与周老有段缘分，就是2003年我参与保护了礼和堂（周有光宅，详情参阅《唐荆川宅》一文）。2008年常州市人民政府公布第一批常州市市区历史建筑，市规划部门在新闻媒体上征集信息时，我曾经通过时任常州市城市建设档案馆馆长陆志刚向常州市规划设计院规划师张文珺和沈澍推荐其旧居（老礼和堂）列入名单，后通过常州市规划局组织专家审定，经常州市人民政府公布为历史建筑。在我和陆志刚、徐伯元于2011年合作出版的《常州历史建筑》一书中，详细介绍了周老的事迹和旧居（老礼和堂）情况。

　　之后，恰逢2011年，我担任主席的常州市名人研究会换届，学会主席团会议拟聘请这位德高望重、影响深远的常州乡贤担任学会顾问。在热心朋友范炎培、潘再生等先生的引荐下，与周老的保姆小田、小徐联系后，我于当年11月29日前往北京拜访周老。

　　在北京东城区后拐棒胡同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家属楼的三楼，终于见到了这位享有盛誉的常州籍国宝级的老专家。

　　保姆开门后，先拿出了一本会客登记本，我工工整整写上了名字、工作单位和电话号码。保姆说：“爷爷听说家乡来客人，很开心，等你已久。”

　　我来到客厅，只见在堆满图书的书架前，坐了一位慈祥的老人，精神矍铄，鹤发童颜，一派仙风道骨。他见了我，和蔼地问：“你就是常州市名人研究会主席包立本吧？我听朋友们介绍了，你才40岁不到，出了那么多成果，写了那么多书，真是后生可畏、年轻有为呀！”

　　我说：“哪里，哪里。我今天是向周老您请教学习来的。”周老又问：“你出生在常州哪里？”“乌龙庵，”我说，“就在局前街老市政府的后面。”周老说：“噢，那里解放前是武进县衙的所在地。离我出生地青果巷不远，我们可以算老城区的邻居了。青果巷有意思，瞿秋白、赵元任、我都住在青果巷，我们三个人都搞文字改革。瞿秋白家很穷，租人家的房子住。赵元任家的房子叫八桂堂（注：应为湛贻堂）。我们家的房子叫礼和堂。我们家的房子是明朝造的，了不起，很旧了也不能拆掉，旁边就造一座新的房子，连在一起，房子有好几进。我们住在新房子里，旧房子租给人家。我们家在运河边上，前门在路上，后门在水边。我们住在河的北面，我要过了河去上学，河没有桥，只有由船连起来的渡桥，人在船上走过去。大船来的时候，摆渡船就分开，叫开渡，大船过去之后再合起来，人又可以走来走去……”

　　周老讲起过去的事，记忆犹新，滔滔不绝，心情极佳。我怕周老累了，赶紧说：“周老您是常州的骄傲，也是全国的骄傲，今天我来是想聘请周老担任常州市名人研究会顾问。”周老谦虚地说：“不敢当呀，不过家乡有什么需要我尽力的，我义不容辞。”我敬奉上了聘书，和周老合了影，并将我编写的《人文常州》《常州名人故居》等书刊请周老教正。周老翻开了《常州名人故居》，他看到了他儿时住过的老礼和堂彩色图片，激动地说：“是的，是的，没有变，太好了！”

　　周老开心地回赠了我一本《汉语拼音之父——周有光传》。我心想：如果周老能写点勉励的句子就更好了。于是我把想法和周老讲述，周老一口应允。他拿起笔在扉页上写下了“立本先生留念　周有光　2011-11-29　时年106岁”，又在书后白页上写了“常州市名人研究会惠存　继往开来　周有光　2011-11-29　时年106岁”，说：“我希望常州市名人研究会继往开来，多出成果，另外同仁们眼光要高，要从世界看国家，不从国家看世界。”

　　我抱着书，鞠着躬，感激地说：“谢谢！我们一定不辜负您的期盼！”然后和周老作揖，告辞而归。之后，得知周老和我一样，也是民建会员，于是数年间先后10多次去拜访周老，我们越聊越投缘，越聊越亲近，于是慢慢成了忘年交。

　　2015年，江苏理工学院筹建常州市名人研究院，委任我为副院长，2月3—4日间，我和时任江苏理工学院副校长周兰珍、时任江苏理工学院人文学院院长陈晓雪、时任常州市政协文史委主任沈建钢拜访北京的常州籍名人，征集名人手迹和资料，先后去了著名文物专家谢辰生、著名诗人屠岸、著名党史研究专家钱听涛、著名作家包立民等京城名人府上，同时也想去拜访周老，但听周老的表弟屠岸介绍，周老身体欠安，正在住院，所以没有成行。出于礼貌，我打了一个电话给周老的保姆，问候周老，没想到这是最后一次与周老的缘分了，之后由于我工作繁忙，加上听说自周老儿子晓平去世后，他情绪不稳定，健康情况不佳，我怕打扰周老休息，从此再也没有与周老联系。一年以后的2017年1月14日，周老离开了这个世界，闻此噩耗后，我打电话给周老保姆，代表常州市名人研究会表示沉痛悼念。

　　在市领导们的重视下，在多方的关注下，同时也在我的呼吁下，2013年4月15日，周有光宅再次被常州市人民政府公布为第六批常州市文物保护单位。日前又传来喜讯：2025年7月4日，周有光宅被江苏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第九批江苏省文物保护单位。文/包立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