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街道,白墙黛瓦。淅淅沥沥的细雨,绵绵不绝地落着。氤氲的白雾,朦胧了天地。这是梦中的江南?我一直固执地认为,还要有一个小贩,一声吆喝。那悠长的余音,可以和着溪流潺潺的水声,叩开古巷最深处的门扉。 清晨,耳畔又响起那熟悉的吆喝声,“磨剪子来——戗菜刀——磨刀——”我知道,一定又是那个磨刀的中年人。他一定又穿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工作服,系着灰色的粗布围裙。他一定又把磨刀石和小木凳扛在右肩上,向左偏着头,一路走一路喊着“磨剪子来——戗菜刀——磨刀——” 不过今天他似乎没有顾客,不一会儿,他的吆喝声便逐渐隐去了。“磨剪子来——戗菜刀——磨刀——”浑厚的嗓音远去了,悠长的余音仍在我的脑海中回荡,在心湖上荡出圈圈涟漪,记忆深处的那些吆喝声便耐不住寂寞,此起彼伏地呼应起来。 记忆中冬天的黄昏,总有一位老妪。她蹬着一辆掉了漆的旧三轮,车上有一口擦得锃亮的大铝锅,盖得严严实实的锅盖却密封不了香气,诱人的米香和酒香便丝丝溢出,勾得人心都醉了。 她掀开锅盖,醉人的香气立即从窗缝和门缝,钻进每一户人家。这时,她便会放开嘹亮的嗓子,吆喝着“欸——卖甜白酒啊——”当然,她不是这么叫的,几个死板的字眼,经她的嘴便成了一首歌,悠长的余音袅袅不绝,和同样绵绵不绝地香气一起,很快就解除了我的防御,似乎心底有无数个声音在说:“吃吧,吃吧!” 她的酒酿很香、很醇、很甜,比超市和菜场里卖的不知要好吃上多少倍。小时候,冬日的晚上,一家人吃着热气腾腾的酒酿元宵,曾经是我最幸福的回忆。 后来呢?后来她的吆喝声和她的甜酒酿一起,消失了。也许是生活方式的改变,人们不再买她的甜白酒了;也许是她搬走,和儿女们共叙天伦之乐了;也许是她老了,力不从心,不能再自己酿甜白酒了;也许没有也许…… 我曾经无数次想要模仿她的吆喝声,担心时间的浪涛会冲淡我的回忆。可是,我不敢喊也喊不出那样的吆喝,那样余音绵绵,气韵悠长。明明已经把那些吆喝声深深地刻入心间,明明那唱歌般婉转的音调已经到了嘴边,但我依然做不到。 我不知道那些小贩是如何把几个生硬的发音串成这吆喝声,也不知道他们是怀揣着怎样的热情和期待“唱”出他们的吆喝。但我总会想起夕阳中卖酒酿的老妪,磨刀的,修棕绷的,编竹席的,以及那些伴我成长的吆喝声…… (责任编辑:D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