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重阳节，我回家看望母亲，母亲乐得坐立不安，她还乐滋滋地对邻居们说：“儿子回来了，儿子回来了。”我忙着炒菜。吃晚饭时，母亲连声说：“菜烧得好吃。”还看着我直笑。我抚着母亲斑白的双鬓，心里颤着，眼泪几乎要涌出。我说：“妈，晚饭后我们一块到街上走走。”母亲说：“好啊，我确是很久没和儿子逛街了。”

　　街上行人不多，明月高挂，北风吹寒。我轻搂着母亲的肩，慢慢地走着，沐着月光，说着我在学校的趣事，母亲只是温和地笑。在清冷的街市里，我们母子俩漫无目的地踱着，谈笑着，偶尔行人走过，给我们投来注目礼，此时的母亲只是自豪和神气。寒风拂过，道旁树上的叶子落在我们的头上，我取下母亲发上的落叶，抚着那丝丝白发，问母亲冷不冷，母亲笑着说：“有这么大的儿子搂着，我还冷吗？”我对母亲说：“下学期，我要去教育行政干校学习了。”母亲平静地笑着说：“这么大了，自己拿主意就行了。”其实在我内心深处，想的是路远了，不能常回家看看母亲了。我吻了一下母亲的脸，说妈妈真是太伟大了。这时，母亲在道旁笑眯眯地看我，白发在风里飞舞。

　　我上了专区教育行政干校，远离了母亲到外地学习。但总耐不住常往家里跑，回去看看母亲身体是否还好，回去抚着母亲的白发谈笑。母亲是一个朴素而勤劳的人，家里地里总有干不完的活儿，人一刻也坐不住，她总想着照顾别人。暑假里回去，看见母亲脸色苍白，行走无力，形容消瘦，我就带着母亲去当地镇上的医院做检查，结果医生说：“没什么问题，是身体欠休息，较虚弱，休息好了，再补充些营养便没事了。”母亲在我的劝说之下休息了，吃我从街上买回来的营养品，吃我炒的菜。半个多月过去，母亲举着手掌对我说：“你看，我红润多了。”我点点头。我能做的只是在假期里多做些家务，把菜炒得更好些，多和母亲说一些让她快活的话。母亲笑说我炒菜用的油比平时多了一倍。

　　假期结束了，我替母亲剪了发，吩咐她将发染黑，母亲笑着说：“现在身体好多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一点白发有什么关系，不要老牵挂着我。”我抚着母亲飘着银丝的发鬓，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转身踱出家门，便不见母亲的白发，走得愈来愈远，母亲的身影却始终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