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时分，照例是瓜果飘香，菱角上市的季节，菜市场偶见本地庄稼人的菱角担，七八块一斤的价钱似乎贵得离谱。“贵？角把钱一斤是嗲年代？现在可是没地方种了，再过几年或许想吃也吃不到咧……”话倒也在理，当年常州近郊星罗棋布的河塘，如今大都长出了钢筋水泥，市场上菱角供应自然锐减，物以稀为贵嘛。

      水为菱家乡。常州自古多水域，也就盛产菱角，甚至衍生出红菱塘、采菱港等响当当的地名。这里说说东门外的采菱港。就在半个世纪前，这里还是典型的江南水乡风貌，每年夏秋，连绵的河港湖汊便被茂密的菱盘覆盖着，就像在水上铺了一层绿色的地毯。鱼儿们被它盖得透不过气来，只好跳出水面来吸收氧气，或者躲在菱盘下面啄吃小虫子，发出“啪啪”的响声。那菱盘其实就是菱藤的叶子，它们以一个圆心向外伸展，如同一个大盘子，所以叫菱盘；菱盘下面有一根长长的茎，根须深深地扎在水底的淤泥里，吸收着营养，使它一天天长大。到了夏天，菱盘上开满了白色的小花朵，有的还伸出水面，白绿相间，十分好看；至中秋时节，菱盘下结满了一个个菱形的有四个尖角，也有两个圆角的果实，这就是菱角。这时，远远近近的人们摇着小船抑或木盆到这里采菱，或许就有了采菱港这个名字。

      我年少时，家从老城区搬到了南门外，那里四周都是小河，有的弯弯曲曲，有的团团圆圆，河面上也长满了菱盘，多为野生。野菱角很小，而且角尖刺长，不小心就会戳疼手。那时也有卖野菱的，三五分钱买一包用荷叶包住的野菱角。不过那时没零花钱，只能靠自己去采。我和小伙伴们就用一根绑上铁丝做成钩子的长竹竿，站在河边钩菱盘。这样做实际上破坏性极强，菱盘挪到了岸上，断了根就渐渐枯萎了。

      农民种的叫家菱，果大肉厚。剥开菱角壳，里面的肉就像一只银元宝，嫩嫩的，脆脆的，甜甜的；用手剥不开的，就是老菱角了，必须煮熟了吃，那味道就像炒熟的栗子，可当饭饱肚子。

      最开心的是跟着大人到姑妈家采菱。每年中秋前后，我们从大南门穿城而过，沿青山桥北的斗巷，过古老的万福桥，由一条小路西去便走进了一望无际的田野。走累了，就趴在沿途的石板桥上看人家翻菱，馋得口水直流。一共走过20多里路，我们终于来到武进县北乡薛家公社陈家大队九二房生产队一个叫飞来村的自然小村庄。村庄的周围也都是河，姑夫在河里种了很多家菱，表妹领着我们扛一只椭圆形的深帮大木盆，坐在盆中，用双手代桨划水，在密集的菱盘中开出一条水路，用手提起一棵棵硕大的菱盘采摘成熟的菱角。

      每一棵菱盘上都有好多大菱角，有绿色的，也有红色的，还有开满的白花，好看极了。表妹告诉我们，红菱角当地叫公鸡菱，因为它像公鸡的鸡冠一样红。“那么绿色的就叫母鸡菱啦”，我抢着说。表妹说是的，叫鸡婆菱。我们听了哈哈大笑。

      我把采到的菱角堆在一起，可表妹却把它们分作两堆，她看得出哪是嫩菱，哪是老菱。表妹从小生长在农村，小小年纪就是农活的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