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是一爿木行的职员,1937年夏天远赴江西省南昌去采购木材,由于日寇进攻中国,导致水陆交通中断,我父亲无法返回常州。1937年11月,我们一家人只得分散逃难,正所谓妻离子散,苦不堪言。祖父母和我母亲、弟弟等几个人逃到常州北乡薛家桥(现为新北区)。我和哥哥便跟着大伯父母和二伯父母等二十几人,租了一只木船漂过滆湖来到武进县的埠头乡下(现为湟里镇)。在船上的几天时间,因为人多吃的都是夹生饭。来到埠头乡下后,大伯父等几家人家到村上去租房子住下,我和哥哥还有二伯父母则和船老大住在船上,一是可以节省点房租,二是可以看好这只船。我哥哥当时10岁,我6岁,为了挣点零花钱,兄弟两人去埠头镇上卖芝麻糖,先到镇上做芝麻糖的老板那里批货,然后再到街上去叫卖。当时从一座桥的这一边跑到桥的那一边,再从桥的那一边跑到桥的这一边,一天下来芝麻糖没卖出几根,弟兄俩却累得够呛,还亏了本,一两天后只好歇手。在逃难的日子里,既无书可读,又无处可玩,实在无聊。有一天我一个人爬到篷盖上去玩耍,一不小心从篷盖上掉到了河里,幸亏船老大(我们叫他“老巴子”)及时把我从河里救了起来。 在船上大约过了半年时间,也没条件换衣洗澡,头上身上长出虱子也在所难免。其间大人们常到埠头街上去吃茶,打听打听消息,有一天听说常州城里平静多了,几家人家商量准备返回常州,这时已是1938年四五月份了。 1938年9月,我开始进入附近的私立培熙小学读书,上的是一年级。后来读到五年级,按照当时的规定高年级学生全部要学日语,而我最讨厌学日语,1944年下半年进入初中一年级读书时仍然要学日语,那一年我的日语考了个不及格,心里很是难过。 这些年我父亲在江西一直为老板守护木材,他一人远离家乡,内心实在寂寞,时刻想念着家人,来信要我们兄弟三人和母亲拍一张照寄过去。1940年7月22日,记得是个下雨天,我母亲和我弟弟坐上黄包车,我和我哥哥两人则步行到城里大庙弄口的有巢照相馆,照了一张8寸的合影寄给父亲,以解他的思亲之情。(1985年母亲离世,而我们兄弟三人解放后都踏上了工作岗位,现今都健在,生活都还能自理,过着幸福的晚年生活。哥哥今年94岁,本人90岁,弟弟87岁。前些日子相聚在一起又照了一张照片,思绪万千,好比最后的晚餐。) 1940年下半年,时局有所转变,水陆交通逐步恢复,我父亲终于平安回家了。他黑黑的脸,让人觉得有点陌生,又特别亲切。他带我们三兄弟去理发、洗澡,我们的内心别提有多高兴了。那时每到寒暑假,父亲总是督促我们看书写字,规定每天要写一页大字,雷打不动。如今,吾辈由童年进入暮年,今非昔比,国强民富,个个眉开眼笑,我的晚年也越来越好。文/吴克贤 (责任编辑:D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