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解释的依据在沈括《梦溪笔谈·卷十七·书画·徐黄之异》中。其文为:“诸黄画花,妙在赋色,用笔极新细,殆不见墨迹,但以轻色染成,谓之‘写生’。” 诸黄,指黄筌、黄居宝、黄居实、黄惟亮诸人。诸黄画花的特点是“殆不见墨迹”、“妙在赋色”。换言之,“极新细”的墨线,是被色彩遮没的。 另外,从《图画见闻志·卷六·没骨图》关于赵昌绘画“亦非全无笔墨,但多用定本临摹,笔气羸懦,惟尚傅彩之功也”一说中亦可以看到,赵昌的没骨画,“亦非全无笔墨”,是用墨色勾线的,因“傅彩之功”而遮没罢了。 现在看来,《清史稿·恽南田传》“遂兼用徐熙、黄筌法作花鸟”中关于“黄筌法”一说,确有道理。因为据上述描述,诸黄们画的花鸟画,亦可谓没骨画。至于“徐熙法”,则有附会。徐熙之画,用的是“落墨法”。这个技法能不能解释成“没骨法”,尚需研究。 所以,关于没骨画的理解,其实是一个歧义纷生的课题。究竟哪家为正说,似乎只有起其人于地下才能说清了。 由此可以基本认定的是: 1、恽南田不可能见到徐崇嗣的作品,也没有见过徐熙、黄筌的作品。不可能是他们的私淑。关于这一点,恽氏自己在画跋上亦已说到:“晚近以来,先匠名迹零落罕觏。含丹吮粉之徒,卒沿于波流,攻其谬习,即黄筌遗法,亦泊于人工,晦蚀已久。” 2、恽南田自称“慕北宋徐崇嗣法”,不过是国人习惯的、类似于康有为的“托古改制”而已。这一手法,钱钟书先生在《中国诗与中国画》一文中说得非常透彻,不过是为了“要表示自己大有来头,非同小可,向古代另找一个传统作为渊源所自”罢了。由此还可推论,关于清军将领陈锦收留、陈锦死后可以继承爵位、杭州灵隐寺巧遇生父、高僧出面作局解救等等,均为可疑之述。因本文不涉,略过。 3、所谓“北宋没骨画”,究竟是指一套具体的作品、还是指用墨线勾勒后用色彩遮没、或者不用墨线勾勒的中国画技法,目前很难形成定论。 4、作为常州画派立派之本的“没骨法”,是一种恽南田“尤然面墙,从此仰钻先匠,覃思十年,庶几其有得也”后自创的、全新的国画技法。其与北宋“没骨画”相关的,仅仅是名称,本质上并无关系。 综上所述,在恽南田研究领域里,沿习旧说,把常州画派独有的“没骨花卉技法”,当作北宋“诸黄之格”、徐熙“落墨法”、徐崇嗣“没骨画”的余绪,是对恽南田和常州画派最大的误读。 选自《恽南田书画研究》,中国文联出版社,常州市武进区文广新局、常州市武进区档案局编 (责任编辑:D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