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蒸笼是伴着过年的节奏行进的。小时候,只要妈妈吩咐我们把放在阁楼上的蒸笼拿到小河码头上清洗一下,趁着大太阳晒晒,我就觉得,喜庆的年,就近在眼前了。因为常武人家过年,蒸馒头、团子是重头戏之一。 那时我家四个直径五十多公分的蒸笼屉和蒸笼帽,是让我们颇为自豪的大家当。它们通体呈油黄色,泛着温润之光,厚重、结实。原来我家没蒸笼,每到过年时都得上邻居家借。随着姊妹们相继呱呱落地,妈咬咬牙,花大价钱到镇上的毛竹店里置办了一套。从此,过年时随心所欲地使用它们,成了妈妈最爽的一件事。 妈妈一般把蒸馒头和团子的大事,定在腊月二十五。但隔天,全家人就忙开了。一般,我总被分配到水码头上做洗青菜和萝卜这两种低技术含量的活儿。天气凛冽,河水冰冷,小手被冻得通红,近于麻木,但一想到明天能吃到白胖味美的馒头时,我浑身来劲。 吃罢晚饭,妈妈和姐姐忙着把面粉用发酵水调和后用力嵌面,我则帮哥哥打手电筒,去柴屋搬运一捆一捆的树枝和木桩。嵌好的面韧劲十足,放入洗净的木桶,用棉被严实地盖着,离发酵还有一段时间,趁这间隙,妈妈吩咐姐姐、哥哥赶紧睡觉去。 总在甜美的梦乡,被姐姐送来的喷香的馒头烫醒。“馒头!”我大喜,在被窝里,三下五除二把它消灭光,然后一骨碌爬起,睡眼惺忪地来到外屋:哇,热气腾腾犹如仙景! 只见大灶上层层叠放的蒸笼被浓重的蒸气包围,影影绰绰中,妈妈和姐姐正围着全是面粉的方桌,在奋力赶做馒头,有褶皱的,有光面的。灶膛前,哥哥在烧火,不时有木桩坼裂的炸声。“这一笼时间差不多了。去搬蒸笼!”妈妈一声令下,她就和姐姐一起,相继走到大灶前,用力抬起蒸笼。顺着蓬勃四起的白色雾气,我赶紧钻过蒸笼,手忙脚乱跑去拿点红的碗和筷。“不能在蒸笼下跑,小心成了蒸笼头。”妈妈轻轻地喝斥我。我哪管这些,眼看蒸笼被顺手一翻,一倒,白嫩可爱的馒头就趴在了大竹匾当中。我顺势帮它们翻个身,对准每个馒头的正当中,点上一个红红的美人痣。 蒸完了馒头,开始蒸团子。这时,除了青菜馅、萝卜丝馅,妈妈还准备了细沙馅、糖花生馅。它们分别被做成圆的、尖的,或点上一个红点、两个红点的,以示区别。 蒸笼在完成了蒸馒头、团子的任务后,并不会一下子退出过年的舞台,妈妈还将继续派它的大用场。年前妈妈会烧上好多菜,有红烧肉、红烧鱼、红烧肉圆以及红烧扣肉等等,一碗碗都被放在蒸笼里。这时的蒸笼犹如冰箱。即便是正月十五以后,每次来了客人,妈妈在灶上烧饭的同时,会把这些菜放入蒸笼撂在灶上蒸,吃的时候一起端上桌,热乎乎的,既省心又节约能源还蒸得入味,不得不佩服妈妈的智慧。 生活就是在这蒸笼的蒸腾中,一天一天蒸蒸日上着。 (责任编辑:D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