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几位小学同窗相聚，大家回忆起60年前在新桥小学（现并入怀德苑小学）的那段欢乐时光。我们谈论最多的，是五年级时的班主任张婉英老师。

　　上世纪50年代初，国家尚没有建立统一完善的户籍管理制度，孩子们上学也很随意，因而同班同学的年龄参差不齐。我们班里年龄大的十五六岁，长得都有大人高了，正值青春逆反期，自我表现强烈，带着我们一帮屁颠屁颠的跟屁虫惹是招非，出怪点子捉弄人。我班成了有名的问题班，令老师伤透脑筋。五年级时，听说学校要给我们派个新班主任，大家翘首以待。新老师来了，往讲台上一站，不禁让同学们大跌眼镜，台上站的是一位十七八岁学生模样的姑娘，两条黑黑的辫子，一双大大的大眼睛，白白净净的下巴处有颗美人痣。哪来的小家碧玉呀？怎么到这儿来，你不知道我们班的厉害吗？高大威猛的男老师都治不了，你一个刚师范毕业的小女生怎么驾驭得了啊？学校也真是，唉！

　　同学们调皮如故，张老师好几次由于课难以上下去而伤心落泪了。不过，她与其他老师不同，从不发脾气，不呵斥学生，不用拍皮球方式压大家。渐渐的，我们的调皮效果越来越差，更多同学对这种刺激也失去了兴趣，反倒同情起老师来。张老师也不摆老师架子，与我们谈学习也拉家常，讲讲心里话，仿佛她也是学生一样。不知不觉中，她奇迹般地把我们我们这盘散沙给凝聚了起来，班上秩序好了，成绩上去了，包括我在内的好多人还加入了少先队。父亲见我进步这么快，非常高兴，还领我去东郊公园（今东坡公园）请良友照相馆的师傅拍了张合影呢（如图）！

　　张老师还带我们去她家玩，就像同学间串门。记得第一次去她家是1956年的端阳节，我们几个穿过西大街菜场东边一条长长的夹弄，来到几间朝南的老屋，屋外是青砖铺地的院子，一尘不染。室内窗明几净，写字台上文房之物井然有序，张老先生白白胖胖温文尔雅，一看便是有文化修养的长者。张师母也同张老师般秀气，是位典型的贤妻良母，操着一口吴侬软语，热情地招呼大家。妹妹婉萍同我们年岁相仿，弟弟德胜要小些，都很有规矩，有着良好的家教。因为是端午，从灶间时不时飘来阵阵粽香，张师母问我们：“今朝是端阳节，你家阿曾吃过粽子啦？”在其他同学纷纷回答吃过了，而不谙世故的我正犹豫怎么回答时，细心的师母立刻同张老师一起去灶间取粽子剥了起来……

　　在那国家大变革时期，我家正处在忙乱之中，家里小店正合作化，父亲被聘去百货大楼成为首批营业员。母亲则成天忙于居委会的筹建，忙得不可开交。我饱一顿饿一顿的都没人顾得上，家里哪还想到过什么节包什么粽子呢？吃着香喷喷的粽子，父母亲的疏忽，老师一家的关爱，让我一下百感交集。

　　我们毕业后，张老师搬到了中庸路许家场，仍是老屋，仍是青砖院子，张老师一家也仍那么热情地招待我们。再后来，同学中参军的参军，下乡的下乡，同学间、师生间渐渐音讯全无。

　　我想，通过努力，我们会联系上更多同学，明年端午到时请张婉英老师来尝尝学生包的粽子，以续多年之前的师生之情，让粽子再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