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州缺山少景,旅游资源匮乏。凡有重要来客,市里一般会安排到天宁寺参观游览。虽说是宗教场所,但毕竟有1350多年历史,是反映古龙城历史文化的一个代表。故而在我任职期间,曾陪同过很多国家领导人和外国元首游览天宁寺。其中,2004年4月8日接待原国务院总理朱镕基是最难忘的一次。 这天,天宁寺布置一新,山门大开。身着崭新僧服的僧人整齐站立山门前至大雄宝殿的甬道两侧,既表示欢迎的隆重,也便于将围观群众隔离开来。那天的天气似乎也很懂得民意,格外晴朗,风和日丽。下午2:30左右,一辆簇新的考斯特在警车的引领下在山门前缓缓停下。车门开处,时任市委书记范燕青率先下车,随后就见一位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大家面前,原来是朱总理!只见他上身着藏青色夹克衫,面带笑容步履轻松地携夫人劳安走下车来。现场顿时响起热烈掌声。我和松纯大和尚赶紧迎上前去,范书记为我们作过介绍,朱总理就与我们热情握手。我先向朱总理汇报:松纯大和尚刚刚从美国访问归来。朱总理笑着指指悬挂在山门殿上“热烈祝贺天宁寺方丈松纯大和尚赴美弘法圆满归来”的横幅说:我在车里就看到了,好啊,常州佛教也走出国门啦。转而就问:方丈今年高寿?松纯答:贫僧今年虚度七十有八。朱总理说:那我比您小好几岁,是小弟弟。寥寥数语就把我们原本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大家在谈笑中入得庙门,在人头攒动中边走边看。我和松纯互为补充地适时介绍天宁寺的历史和修复、建设情况,不知不觉已来到三宝殿(三宝即佛、法、僧。佛指殿内供奉的佛像;法指殿内藏经楼里的佛教经典,乃佛教之律法;僧即僧人)。三宝殿是天宁寺最后一进殿堂,它的身后就是天宁宝塔的在建工地。当时宝塔的钢架结构刚刚封顶,正在进行塔刹施工,雄姿业已显现。当大家跨出三宝殿后门,一座雄伟的宝塔框架展现在人们面前,凡初见之人都不禁发出一声赞叹,我明显感觉到朱总理的神情也为之一振。范书记、松纯和我分别围绕建塔的缘由、塔的设计、高度、体量、用材、塔内部的文化及功能等作了简要的介绍和汇报。朱总理不时露出惊讶之色,随后就问了一个充分体现他个性特点的紧要问题:总造价约需多少?钱从何来?当得知建塔资金全由寺院自筹,主要向社会各界募捐而来,目前已募得五千余万元时,朱总理露出了轻松和赞赏的笑容,频频点头表示赞许。我当时想,省、市安排朱总理游览天宁寺,原因之一或许是想让他老人家看看热火朝天的宝塔建设,从一个独特的角度展示常州新世纪初各个方面蓬勃发展的含意吧? 更和谐高兴的场面出现在了回返的路上。当时我看见天宁寺一位年近九旬的资深老法师满脸喜悦地在小和尚的搀扶下正翘望朱总理的到来。我感到有了不错的话题:“朱总理,这位是本寺戒腊最长、修行有道的丛山老法师,他深受信众喜爱,凭一己之力已为宝塔建设募得了百万余元的善款。”我介绍说。朱总理马上握住了对方的手说:“喔哟,老法师您功德无量啊,是哪里人?”因老法师听力不济,我赶紧说:“他是上海人,崇明岛上的。”朱总理一听笑了起来:“怪不得一口上海口音,”随即改用上海话说:“阿拉当过上海市长,也是半个上海人。”此话引得现场一片笑声。丛山老法师则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不断地念着阿弥陀佛……正聊得高兴,不想又从一处殿堂里呼啦啦出来几十位女斋主,她们因意外见到朱总理而惊喜万分:哟,这不是朱总理吗,太好了,今天真是有缘份。原来,当时天宁寺正举行一场水陆大法会,这些从内坛出来稍事休息的人中,很多是香港来的太太(注:水陆法会共设七个坛口,内坛档次最高)。她们率直随性,感情丰富,欢呼雀跃着高喊:“朱总理好,朱总理,您是好样的,朱总理,我们爱您!”(与她们相比,常州人对感情的表达就显得稍为内敛,羞于喊出心声)。我就向朱总理介绍了她们的身份和来历,这使朱总理很是激动,他抱拳举过头顶说:“大家好,我也爱你们,我也爱香港,祝愿香港繁荣进步。”然后不停挥手致意,深情地转身离去。临上车前又与我们握手道谢、告别。 看着徐徐远去的车队,我陷入深思。接待过很多大人物,为什么今天的心情如此恭敬、格外激动、倍感荣幸?我想,这与自己的崇敬心情有关,是朱总理在全国人民心目中的崇高威望所使然。我若有所悟:对一位领导人的崇拜,不会受在不在位的影响,不会因退下来而削弱,不会因时间的推移而淡薄,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就好似一座屹立的丰碑,一旦形成就不再动摇。这恐怕就是“政声人去后”的道理吧。继而我又想,社会有分工不同,人有职位高低、能力有大有小,但口碑这玩意儿不会在乎这些,它是公道、公平的,它建立在一个人的德性、表现和功绩之上,买不来,偷不走。任何人的口碑,自在他人心里,要有别人说出,难道不是吗? (本文作者曾任常州市民族宗教事务局局长) (责任编辑:DY) |